

三
她那时烦躁不安,因为她成天无所事事,孤单寂寞,在这异地之乡,找不到一个亲人和朋友,没有人和她交谈,脑子里装着的那些恐怖的事儿,都跑出来了,那些狰狞的人儿,也跑出来了,他们自动成了和她冥冥中交谈的对象。人的无聊往往都是太悠闲的结果,没有事干,时间难打发,那不安分的头脑就会蠢蠢欲动起来,想起那些稀奇古怪的事儿。脑子那部机器,就像在高速路上运转的车辆,高速运转,失去控制了,就会出故障;遏制脑子高速运转的办法,是找一点事情来干,分散精力,让脑子从专注着的那件事上挪出身来,脑神经自然就会得到抑制。于是她想到了去开出租车;别人把开出租车当成找饭吃的差事,她把开出租车当成打发时光的差遣。为此她花了不少时间咨询,为办证费了不少的心思。她有了这些事情干,脑子得到了充实,生活才又重新回到了正常的轨道。她把证办好以后,才又分出精力来,准备重新物色一间出租房。她决意离开她现在住的这户人家了。

她来出租这间房屋的时候,只暂交了三个月的房租,说好三个月过后,再考虑是否继续租住。讲定的期限已到,由于她不愿续租这间房屋了,又没有找到更为合适的去处,因此她迟疑不决,既没有谈续租的事,也没有离开。这天,傍晚回去后,她走进了女房东的住房。她在路上已经想好了,应该把早就该谈的事给女房东谈了;她要给女房东谈不租房屋的事,求女房东再宽限几天,等她找好了房屋就搬出去。
客厅里亮着灯。她推开门走进客厅去的时候,呆住了。女房东仰躺在沙发上,闭着眼,脸色惨白,右手垂在沙发边缘,手里握着一把尖刀,仔细一看,刀口上隐约可见稀许血丝,左手平放在左腿上,手腕上有划破的浅浅的伤痕,伤痕上冒出的血珠已凝固。显然,女房东想自杀;从那伤痕也可以推测,刀刃触到了手腕后,女房东又回心转意,打消了自杀的念头。
她大惊失色,疾走几步,伏在女房东的面前,叫了女房东几声。
女房东名叫虞丽文,她叫她虞姐。
吕禅问她:“你这是怎么了?你没有事吧?”

虞丽文睁开眼,用没有光彩的失神的眼睛望了她好久,才好像记起了她是谁,对她惨淡地笑笑,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吕禅从她手里拿下那把尖刀,顺手放在旁边的桌上,又说道:“虞姐,你这是何苦呢!你有什么烦心的事,都说出来,或许我还能安慰你两句,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千万不要走绝路啊!”
虞姐用双手捂住了脸,抽泣了起来。她一边抽泣一边说:“吕妹,我也不怕你见笑了!亲属们都逼着我离婚,我和他没有孩子,他没有生育。我怎么好离开他呢?我这不是把他往绝路上逼吗?他要是个混账,和他离婚,我倒心安理得了;可他不是混账呀,我真不忍心抛弃他。他出去闯荡过几年,别人说他在外面学坏了,可又拿不出事实来。他和我的兄弟们不和,兄弟们羞辱他,他才搬出家去的。最近,他收养了一个孩子,那是个妓女的孩子,妓女遗弃了孩子, 人间消失了。这下,我的亲属们抓住了把柄,说他和妓女勾搭。这个该死的,家里已经风风雨雨了,却又鬼迷心窍了,去收养妓女的孩子,这下把天捅出大洞来了,怎么把这个洞补得上!他真要和妓女勾搭,别人羞辱他,罪有应得,可我也要连同受到羞辱,我怎么能忍受!我给他说,把那妓女的孩子退回去;可他说,宁死他也不会退回去!他这人是说到办到的,我拿他一点没有办法。我和他只有离婚一条路了。人与其把自己折磨得半死,莫如趁早死了好!”

吕禅心软,经不住女房东几句话,早已把眼泪给她说出来了。她想对虞姐说:“好姐,想开些,命运不济的也不只你一个;你很惨,比你惨的还很多,为什么想到死呢?人好不容易来世间一趟,就这样死了,什么也没有留下,多不值!往好处想吧,慢慢总会好起来的!”吕禅曾经也有过死的念头,那时,她正是用这些话不断地驱赶着死神,才得以绝处逢生,挺过来了。此刻,面对这个悲悲戚戚的女人,她一下子又回到了自己的遭遇上,想到那些悲惨的往事,想要安慰虞姐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她伏在女房东的身上,陪着她痛哭。那时,这两个平时彼此不来往的女人,即刻就成了灵魂相通的姐妹。女房东要她陪着她多呆一会儿,她也承诺以后每天有空都会来陪女房东聊聊。
走的时候,她已经打消了退房的打算。
期待第四章<待续)

作者简介:
舒守伦,四川成都,退休教师,业余爱好文学,曾在网络刊发过长篇小说和散文诗。中国世纪文学签约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