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党锢之祸”为何落败的总是士大夫
文/朱双顶
东汉桓帝与灵期时期,王朝政坛上发生了震动朝野的“党锢之祸”事件。士大夫集团对宦官乱政的现象不满,与宦官发生党争,事件因宦官以“党人”罪名禁锢士人终身而得名。前后共发生两次,都以士大夫集团落败而告终,反宦官的士大夫集团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党人被残酷镇压。代表进步势力的却完败于代表黑暗没落势力的,史书上说这是统治集团的内部权势之争。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东汉王朝从和帝之后,便成了外戚与宦官轮流把持朝政,到了桓、灵时时期,宦官专权达到了顶峰。反对宦官的官僚士大夫和太学生不甘受宦官排齐和打击,开始了批评时政之为。先是太学生在太学中进行反宦官政治的组织与宣传,形成了一股强劲的清议之风,得到了上中下级官吏的声援,遂掀起了一个不小的反对宦官的浪潮。宦官见势不好,进行了凶恶的反扑,于是形成了所谓的党锢之祸。应该说斗争刚开始时,以太学生为主体的反对宦官的斗争,取得了两次声援赦免的胜利。之后又取得了司隶校慰李膺不畏权贵,将横行不法的大宦官张让之弟张朔,从张让家中空心柱子搜出而正法,又将与宦官来往密切的方士张成,趁将要大赦之机,纵儿杀人藐视王法,查个正着,将张成之子不以大赦而处决,取得了初步的胜利。加上陈蕃做了太慰,俩人都是读书做官,操行廉政又看不惯宦官弄权,得到了太学生们的拥护,得占上风。谁想宦官借此反诬李膺是“结成一党,诽谤朝廷”,先后两次制造了党锢惨祸,将反对的官僚士大夫和太学生本人以及亲属、门生等或逮捕,或被流放,或者禁锢终身不得做官,以官僚士大夫和太学生的前后失败而告终。这是为什么呢?
汉桓帝得以上位,本应归功于外戚何冀。何冀是顺帝皇后之兄,顺帝去世时年30岁,仅2岁的太子刘炳继位,不想于三岁时夭折。梁太后与梁冀密议再立八岁的刘缵为质帝,人小鬼大的质帝看不惯横行霸道的梁冀,随口说了句“真是个跋扈将军”,即被梁冀害死。随之就从皇族中挑选了15岁的刘志继承皇位,即汉桓帝,仍由梁太后临朝,梁冀掌控朝政。从此以后,不论事情太小,都要经过梁冀决定,才可执行,文武百官的升迁要先到梁府谢恩,皇帝的近侍也得由梁冀派遣,就连皇帝的起居行止都要报告梁冀。梁冀无法无天掌控了朝政大权近20年,最后竟然跟汉桓帝也闹起了矛盾。汉桓帝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依靠身边侍从宦官发动突然袭击,冒险一举,成功地清除了外戚势力。汉桓帝是依靠宦官的力量才击败了外戚专权,论功行赏封了5个宦官之侯,当然视宦官为心腹,对宦官是言听计从。所以对宦官的诬告哪里还有不信之理,立即下令逮捕李膺、杜密、陈寔、范滂等所谓的党人达几百之多。后虽在多方营求之下,给予了全部释放,却罚他们一辈子不得做官。可以说,汉桓帝的支持是宦官胜出的根本原因。
此外,就是 党人自身的原因了,说起来应有以下三个方面:
一是党而不坚。孔子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是说君子向上通达仁义,小人向下通达财利。在党锢之祸中,君子与小人也是分得清清楚楚的,君子与君子为一党,小人与小人一党。君子为义却易分争,有时为了学说不同、政见不同,而生龃龉,从一党而生两党甚至是多党来,两党相争诽就在所难免,被小人利用而攻击。比如说党人的名号就来源于士大夫周福与房植之争。原来在汉桓帝还是蠡吾侯时,曾向甘陵人周福受业,当了皇上时,便提拔任用周福为尚书。又有甘陵人房植,曾一任河南尹,也有重名。两人各有显名,自然就各置宾僚,结果是两家门人各自褒奖自己而贬低对方,是互争优胜而又积不相容,免不得各树党徒,形成仇视对立,党人的名号就从甘陵的周房两家发生而来。反观小人,则因私利相同而只知为恶,党派反而结得牢固,不致分争而一致对外。在党锢之祸中,他们便是如此一致而争得皇上支持。在第二党锢之祸中,更是上下一致,放手一搏,劫持窦太后,挟持尚不成年的灵帝,一举发动宫庭政变成功。而外戚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等,在灵帝登位之初,处于极有利的位置,眼见得除去宦官成功在即,却因内部意见不一,轻敌手软而致宦官反手成功,死于宦官之手,是功亏一篑。难怪后来的史学家对此事件评说道:“窦武之死,其失在玩;陈蕃之死,其失在愚。”
二是刚直不阿。像李膺遇赦后,复起用为司隶校尉,不接受多次受挫折的教训,依旧是生性刚直,不肯诡随,风裁严峻,执法不阿,也不顾后果,最终成为党锢之祸的导火索。太尉陈蕃也是一个敢于犯颜直谏而不畏皇权之人,谏说皇上身边是“左右群竖,恶伤党类,妄相交构”,怎能不引起桓帝的反感厌恶而下诏责罚?他推荐的议郎王畅进为尚书,出任河南太守,也是一个奋厉刚猛之人,与李膺齐名。此三人均成为三万余名太学生的标榜、崇拜的偶像。这当然不能不引起皇上的注意与反感。尤其是后来有人竟上书汉桓帝说:“殷纣好色,妲己是出;叶公好龙,真龙游廷;今黄门常侍,并犯天刑,陛下乃宠遇日甚,臣愚以为继嗣未兆,实坐此弊。”对于已过壮年却仍未得一子的汉桓帝,说他现无子嗣是因为宠幸宦官所致,这怎能不引起他的异常震怒?身边的宦官们正是借此将“结成一党,诽谤朝庭”罪状坐实。

三是沽名钓誉。当时党人中就有被称为人中英杰的“八俊”、以德引人的“八顾”、导人追宗的“八及”、仗义疏财的“八厨”,这些名人俊士一时享誉朝廷内外。而他们也终被盛名所累所牵,无形之中将自己推向了风尖浪口,成为党人的政治旋涡中心。如党人范滂,以正直清高有气节而闻名,他被太尉黄琼征召任职时,乘皇帝下诏三府官员举报民情传言之机,一下子检举刺史、二千石等权贵豪门人物共二十多人,而深受尚书责备而离职。后被汝南太守宗资聘为功曹处理政事,他严厉整治邪恶,对那些行为违背孝悌道义、不依仁义办事的人,全部清扫出去撒职驱逐,不跟他们一起共事。特别举荐有突出节操的人,把他们从社会底层选拔出来。时人流传“汝南郡的太守是范滂,宗资只是负责在文书上签字的”。所以郡中中层官员以下的,没有一个人不怨恨他,于是将范滂任用的人称为“范党”。在党锢之祸中,他首当其冲也就不足为怪了。就是他出狱回家,南阳士大夫在道迎接他的车多达数百辆,可见当时他的名声有多响。在第二次党锢之祸事件中,宦官曹节王甫发动宫廷政变得手后,大肆网逻党人,前往逮捕范滂的官吏不忍心下手,范却自赴县狱,县令大惊,欲弃官与他一起逃亡,他却不肯,以为自己赴死方能绝祸,结果被冤死狱中。李膺也是受盛名所牵,同乡之人得到风声通知他逃走,他却以“事不辞难,罪不逃刑,方不失为巨”而拒绝,结果毫无价值地掠死狱中,妻子徙边,门生故吏连坐被禁锢。宦官正是利用士大夫顾及清名之图,而一网打尽,因党狱连坐共屈死百余人,牵连的多达六七百人,直到黄巾起义,灵帝才被迫赦免了党人,党锢才结束。所以,民国著名历史小说家蔡东藩评说:“唯李膺杜密范滂诸人,不知韬晦待时徒以一朝之标榜,祸及身家,株连亲友,是岂不可以已乎?”这不就是庄子所说的“士则以身殉名”吗!
党锢之祸,本属莫须有,但因了宦官的诬告、皇帝的首肯,便掀起了东汉王朝后期政坛上的风暴,作为第三方来抗争王朝政权上的宦官与外戚轮换专权的士大夫们,终落败于代表最黑暗最腐朽的宦官势力,东汉王朝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这样从历史长河中漂走,这既是东汉王朝的悲哀,更是中国历史的悲哀。一个腐朽没落的世界必被砸烂,三国替代东汉就成了历史发展的又一个分水岭,合与分就成了下一个循环。
二〇二一年九月二十一日

【作者简介】
朱双顶,网名东香人,安徽省直机关退休人员,在家以读书为乐,近年内重拾旧时雅好,不时写点扎记、散文、随笔、诗歌等,先后在多家微信公众平台上发表三百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