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身自为主
文/常跃强（济南）
云卿现在成了作家了，买了车，人模人样的，可他当年“走麦城”的时候，也挺郁闷。由于上头用人腐败，把他们那家报社弄得拖了一屁股债，连发工资都困难。有一回他只拿回家39元钱，让他妻子哭笑不得，他妻子说：“你好赖也是个“高知”！凭咱这本事就挣这点钱……唉！”妻子一口气叹出来，就躲到卧室里掉泪去了。长此以往将何以堪？！云卿很恐慌。然云卿是个老实人，他依然挟着个提包坚持天天上班。去编稿子，画版，看大样……
日子过得像一潭死水，不起一丝儿波澜，往前看看也没啥希望，弄不好极有可能吃不上饭。云卿没了主意，就跑到千佛寺里去拜佛。千佛寺在一座大山深处，佛都在岩壁上 ，或是在山洞里，云卿是见佛就双手合十，嘴里喃喃有声，默默祈祷。妻子笑他痴，他说这得虔诚。到了正大殿里，云卿跟那些善男信女一样，也请了香，许了愿，磕了响头。眼看到了正午了，他妻子催他回去，他仍然不甘心，就转到后面禅堂里去找云岩禅师。云岩禅师是个道行很深的高僧，且极和善，几乎是有求必应。穿过几个月亮门，云卿在一棵大松树底下找到了云岩禅师，天热，老禅师正在树下潜心打坐。寒暄之后，云卿就说起自己的苦恼，说起报社里的种种不合理的事情，最后说他陷入了困境。他说的时候，云岩禅师一直合眉塌眼，你不知道他是听了还是没听。云卿说完，眼巴巴地望着老禅师，盼他指点迷津。可是老禅师的眼睛一直眯着，不说一句话。云卿等得不耐烦，就看禅院里的那些绿树。看着看着，不远处的一个枝条向下一沉，像弓射出快箭一样，枝条弹起，一只小鸟升上去，天空就多了一个黑点。
“你在看什么呢？”
“一只鸟儿飞过去了……”
“鸟身自为主。”
云岩禅师说了一句这，然后你再问他什么他也不说了。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呢？云卿一边下山，一边念叨着，百思不得其解。到了家里，依然不得要领，他妻子就说他：别光寻思这个了，咱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吧！
干什么呢？过去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云卿一不会做生意，二不会种地，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就只是会写方块字。然而方块字不能煮着吃……人还能被尿憋死！有一天云卿忽然把心横了，就决定“煮”字吃。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云卿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买了一台电脑，又去参加了一个电脑培训班。他学的是“五笔”，“五笔”难学，最麻烦的是记“字根”。为这，云卿下了一个月的功夫。会了电脑，云卿如虎添翼，开始了他的卖文生涯。起初，他什么都写——只要不违法，啥来钱他写啥。熟能生巧。写了一段时间，云卿一天能写万把字。稿费渐渐地多起来，有时候一天两三个，哈，这样一来云卿有了信心。其间，他又学会了上网，发E－mail,哎呀，这更便捷了，连邮票都省了。而后，稿费便象雪片般飞来……这样过了几年，云卿买了房子买了车，也有了自己的书房，云卿说：这下好了，衣食住行都解决了。
然云卿对自己并不满意，戏称自己是“文字垃圾上的舞者”。现在他又变了，高雅起来，专写小说和散文。当然，这不如以前挣得多，也没有过去来钱快，然云卿精神上很充实，俯仰自乐，生活得很诗意。云卿回忆起过去的生活，很有感触地说：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又是春天了。小草拱破了地皮，春味儿渐渐浓了。有一天是星期天，云卿又坐在电脑旁敲稿子。他那个美丽娇小的妻子，就从背后搂住了他，凑在他耳边说：“别写了，咱春游去吧。”“好吧。”云卿说着就关了电脑。
云卿开着他那辆“现代”，不大一会儿就驶出了郊外，来到一座山脚下。云白风清，天蓝草碧，正是爬山的好时候。于是他们沿一条山溪溯流而上，走啊走啊，云卿走得汗涔涔的，他妻子也走得娇喘吁吁，说着笑着，来到灵岩顶，那一道山溪忽然不见了。他们都挺失望，象丢了一件很宝贵的东西。他们坐在一块大石上歇息，游目骋怀，就只见云从山头冉冉、袅袅地飘起，像一缕飘逸的思绪。此时云卿心境澄澈物我两忘，略有所悟……
云在聚集，越聚越厚，云卿想，说不定哪一天会下一场春雨呢。
（作者简介）
常跃强，山东莘县人。国家一级作家，已出文集5部。多篇作品获奖，并有作品被选入课本，有的被选入中高考语文阅读试题。且自幼酷爱书法，因书法与著名书法家魏启后先生结缘，是魏老的忘年交。在文学创作之余，读了大量的书法理论文章，并根据自己的书法创作实践，写了很多书法随笔。比如：《读帖与临帖》、《米芾那些事》、《从董其昌说到王铎》、《书与“书”》、《书启后学》等。《书与“书”》曾发表在2016年6月13日的《世界日报》（美国）上；《书启后学》是常跃强应《文汇报》编辑之约，写他与魏老启后先生交往纪实的一篇文章，发表在《文汇报》2016年9月19日的《笔会》上，后来又被上海书画出版社出版的2017年第一期《书法》杂志登载；其书法作品在全国多次参展，获奖或被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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