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一课
作者:胡老醯儿
编辑制作:娲儀

“雨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我们的最后一节课,对吧?”
“嗯,是的。”
“那我们就拓展一下,说说课本以外的事儿!”
雨田眨眨眼,用一只手托起了下巴。他盯着黑板,充满了好奇。
“听说过‘五音’吗?”
他摇摇头。
“那‘宫商角徵羽’呢?耳熟吗?”
他顿了顿,好像有些似曾相识。
“我们今天就来聊聊这‘五兄弟’背后的故事……”
周雨田是我乐理班上的学生。借着仅剩的45分钟,我只能急匆匆的,把这“宫商角徵羽”的奥秘讲给他听。
时光倒回至7年前。我第一次了解到这五个音的来龙去脉,源于小赵老师推荐的《论五度相生调式体系》。这本书看着不厚,但每读一页,我的大脑却要经历一番“过山车”——表面是音乐学科,可那些寻根究底的探索一会儿深入到数学、一会儿又深入到物理。简洁的语汇里,藏匿着钻研的精神,从引言开始,我的很多疑惑就被这循序渐进的论述逐一破解、收获着恍然大悟的惊喜。
“雨田你知道吗,在很久远很久远的、我国的民间音乐里,乐曲的调式早已非常丰富多彩、不止有‘五声’呢!”我表达的绘声绘色,来提起雨田的兴趣——“但有趣的是,像维吾尔等民族的音乐,却不属于这个类别;可是像朝鲜、越南这样的国家呢,又属于这个类别。所以啊,这好像既不能叫‘五声调式’,也不能叫‘中国调式’。那应该叫什么呢——来,你拿起笔,我说你写,赵宋光爷爷称之为‘五度相生调式体系’。赵宋光爷爷可是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呦,他是‘百科全书式的音乐家’!”
雨田安静地坐在那里,听得很入神。往日的课堂总会有欢声笑语,而此刻的安静却显得格外珍贵。
“我们习惯于说‘宫商角徵羽’。可如果从五音的产生、以及他们之间的亲属关系来看,这个次序应该是‘宫-徵-商-羽-角’。”
我用任意一个音举出示例,让雨田按照我说的相生方法依次写出另几个音,并标注了五音的名称。
“你看,这个宫音和他的哪位‘兄弟’距离最远?”
“和角音最远。”
“那你结合‘音程’知识,看看宫、角的关系是……”
“大三度!”雨田学得很扎实,不假思索地回答了我。
“你还记得‘和弦’吗,我们是不是学过大三度、小三度叠加,构建出协和明亮的大三和弦?”我一边讲解,一边在琴上弹出一个和弦来。
“是,我记得!”
“非常棒!但是,在这个体系中,距离最远的大三度却被认为不协和。因为从根本来说,我们对‘五兄弟’之间协和度的讨论,基于‘五度相生律’;而‘大小三和弦’呢,却基于‘纯律’。”
“律?”这个词汇太生僻了,雨田生出了疑惑。
“对呀!‘律’就是‘音律’、‘律制’。简单的说,就是音与音之间的法则,不同的法则就会产生细微的差异。这是一种物理现象,如果雨田未来成了数理专家,你就可以结合着音乐钻研一番呢!刚才我们所说的,这个音程在这里就协和、到那里却不协和,就是因为源于了不同的法则与律制。所以,我们不能拿表面现象去机械地比较。”
……
我就这样,把一个个小小的惊喜分享给了雨田。钟表滴答作响,催着时光静静流走。
“就要下课啦。你觉得这五个音的故事有趣吗?”
“嗯。有趣!”他嘿嘿一笑。“老师辛苦啦!”
这是我第一次在结课的课堂里,听到一个小孩对我说“老师辛苦了”。寥寥数语,却令人感动。
明明是开篇引言的内容,却不得不放在“最后一课”。不知在什么时候,我们的“宫徵商羽角”能像西洋音乐一样,获得平起平坐的尊严。
最后一课结束了,雨田和我挥手再见。教室里空荡荡的,就剩我一个人了。
“亲爱的师母,记得把照片给赵先生和小赵老师看。照片中的孩子只有三年级,这是历史性的时刻。”我把那张照片发给师母并留了言。
真想一秒飞回北京,和我的老师分享这最后一课。希望老师们看到照片后能有所欣慰吧。
人物介绍

赵宋光教授
“中国百科全书式的音乐学家、美学家、教育家”、星海音乐学院首任院长、2020年获文化部中国艺术研究院“首届杨荫浏音乐学术提名”。
20世纪50年代,创立“五度相生调式体系”,建立了有别于欧洲大小调体系的中华民族音乐调式体系。并著述《论五度相生调式体系》。本专著被学术界认为具有学科理论的奠基性意义,极大地推动了学界对中国传统音乐形态特征地认识,在该研究领域产生了深远影响,对中国音乐理论体系建设具有重要引领意义。
“小赵老师”
赵小健老师。赵宋光先生之子。“百科全书式的老师”。
“师母”
阎林红老师。中央音乐学院教师、《律学基础教程》作者。
作者介绍
胡老醯儿,2016年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
在校期间至今,受赵小健老师及师母之恩,深得二位老师的教诲与关怀。
主播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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