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霜降
卫铁生

对花草说,我比你老过几条生命
花草就决然地在霜降中死掉
我脸膛一阵发白,掩饰内心的颤抖。
伸出手,斑斑点点的枯
已不再修补坏掉的温度计。
柔情幽深的花园,那个写信的人
轻轻呢喃着:我犯过罪
之后就被巨大的成就感压垮了。
那些带着雾气呼吸的词
镶嵌在美丽的牺牲者的脸上
没有老道经验,像懵懂的殉情。
我走在去幼稚园的路上
掸了掸斑驳的遮羞布
浩大的霜降彷如过期的护肤。

霜降,愿你活成老太阳
(榆钱儿读诗)
人生过了春夏至霜降,时日有限,理应活得愈老愈仁慈,愈老愈温厚。而不是日益乖戾冷酷,“不再修补”灵魂中“坏掉的温度计”。
君不见冷漠残忍者变老后,更加冷漠残忍。面对花草般涉世未深的后生晚辈,他们或是倚老卖老,妄自尊大,动辙“我比你老过几条生命”,“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的米还多”;或是刻意制造死地考验,煽动年少者赴蹈残酷,鼓励无谓牺牲。且自以为教育有方,陷入“巨大的成就感”中。
此无异于操“霜降”寒剑,刃美丽花草。如此教育不啻“犯过罪”!而最终扪心自问,饱受负罪感折磨的老资格们,也会被“巨大的成就感压垮了”!
可怜“没有老道经验”的年轻人,盲目崇拜年高岁深者。对一些所谓的师长恶意或偏执的训导,没有辨析力,仿佛“雾气呼吸的词”,糊涂地“镶嵌在美丽的牺牲者的脸上”。多少无脑青年,为模糊目标而盲目狂热 ,而血气涌动,而“懵懂殉情”,而“决然地在霜降中死掉”。
鲁迅说过,人未必愈老就愈进步。言之切矣!老,未必就是经验和智慧;老,往往被老而“幼稚”者当作枯朽的“遮羞布”,或是“过期的护肤”。
诗作以第一人称为视点,是深刻自省,也是严肃诫人——人生晚年如霜降,未免悲凉。然而为子孙计,更应时常清扫心灵的阴霾寒霜,用最后的余光,把自己画成善良温厚的老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