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自杀和我有关吗

1988年，海子来成都

在我那里住了几天

我们喝酒，聊天

但很少谈诗

因为我们不是一路人

我厌倦语言的歧义、隐喻、象征和繁复

我对海子说

我们都是小人物，为什么

不能老老实实，勤勤恳恳

写点身边的人和事

比如，看到一朵花

我会想到种花的人

肮脏、猥琐、每天劳作

只为有一口饭吃

但海子想的更多，他会想到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唉，我们面对面

谁也说服不了谁

他走后，我写了一篇文章

大意是，我和海子

今天还能面对面，各怀心事

但用不了多久

他就是我的敌人

▎告 别

过往年代的大师

那些美丽的名字和语句

深入人心，势不可当

但这一切多么徒劳

我已上当受骗

后面的人将继续

生命琐碎，诗歌虚假无力

我们痛恨的事物日新月异

看一看眼前吧

唱歌或者沉默

这一切多么徒劳

1988年底于成都送走海子

▎致橡树

前几天和省委宣传部几个领导

考察一个文化项目

晚饭点了四菜一汤（符合八项规定）

我都没有怎么敢吃

席间有一位乙方老板

自称文化人

大谈诗歌

宣传部长听不下去了

指着我说

我给你介绍一位诗人

我连忙说

我自我介绍

我说，我叫余秀华

那位乙方老板

站起来说

久仰久仰

我读过你的《致橡树》

▎我为什么不吃月饼

我同时也不吃汤圆

我有酒，你有菜吗

想起过去的一场恋爱

始于酒

止于汤圆和月饼

▎献给重庆的抒情诗

就这样，直接点好吗

在重庆活着和在成都活着

前者勾引得不认真

后者失身得太随意

中间没有经过自夸、发誓、拉手

必要的抒情是否应该？

爱情不管落日、夜色什么事

年龄不是问题

那什么又是问题呢？

我就是这样坦荡

亲爱的，我就是要

把你带到沟里

▎小人物

你要允许我愚昧无知

允许我直来直去、不明觉厉

我是小人物

当然，你全家也都是小人物

小人物聚集在一起

是开心快乐的那种

为什么要忧伤呢？

桌上有画家、文学家、当家主持人、企业家

一个女孩，很美的那种

喜欢上了这些小人物

在冬天，在岁末年初

在一个雾霾重重的饭局上

我们一起，吃了点东西，喝了点酒

然后各自回家

那个女孩，发微信给我

说这是幸福的一晚

▎特工培训课

我小时候的理想，是当一名特工

不管是穿制服的军统

还是穿长衫的地下党

当目标出现

明明可以一枪解决问题

但组织上说，这是狙击手的事情

特工需要耐心蛰伏

一定要相信组织上的深谋远虑

但有时候也有例外

我家门口的工地上

一位开挖掘机的老司机

他说他其实就是特工

组织上让他扮演挖掘机司机，到处挖坑

从十几岁挖到现在

几十年过去了

从没接到过其他指令

由于年代久远

组织上似乎已经忘了

还有这么一位特工

▎做 人

如何做一个烟酒不沾之人

如何做一个谦谦君子

先生，我已恭候多时

你来的时候

西风正起

你那随从，皮肤白净，垂手而立

如何做一个饮茶之人

做一个爱运动之人

美人迟暮，大姐成群结队

鱼贯而入

如何做一个坐怀不乱之人

饮酒而又能不醉

先生读万古书

飞檐走壁，大盗天下

如何做一个玉树临风之人

做一个身轻如燕之人

先生，你接着说

我洗耳恭听

▎人 民

独裁者最爱说人民

其实他所说的人民就是他自己

人民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

今天公交车上有人踩了我一脚

我问，你是人民吗？

他一脸懵逼地点点头

我说，还好，我也是人民

▎论写作

有人为发表、获奖写诗

其实我也想

但真正想写的东西

往往大相径庭

人生虚无，诗歌尤其如此

诗歌如红颜，皆浮云

我尽量让自己不写

可从小喜欢

又忍不住不写

国内很多大刊的主编

有些是我的哥们

大都很棒

本身也是写诗的高手和天才

他们在体制内谋生

的确不容易

所以我很少发表

不让他们为难

▎戒烟之四

成功戒烟

28天

是时候

该点支烟

庆祝一下了

▎答记者问

你是怎么写诗的

当然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写

写诗要特别注意什么

注意坐下来写

不要走着写、站着写

我问你诗歌到底怎么写

或者，换句话说

诗歌不能怎么写

不能写错别字

记者急了，干脆这么问吧

你写过爱情诗吗

写过，只有一句话

我要和你睡觉

记者哭了

你特么这样说

我不当记者了，我回家写诗

▎说到戒烟想起重庆谈判

国共重庆谈判，要么内战，要么讲和

有一个细节，和抽烟有关

蒋介石厌恶香烟

毛泽东烟瘾极大，但和蒋介石在一起

长达几小时，忍住不抽一支烟

这让蒋介石震惊，让蒋介石小心脏乱颤

从而影响了谈判走势

影响了千千万万人的命运

想想都让人后怕

一支香烟，可能让历史改写

让后来发生的事情随之而变

甚至，让看到这条朋友圈的人

不再是今天的原班人马

▎发 表

一个哥们的大作

让我推荐给某核心期刊

该刊主编曾是公知界的意见领袖

思想偏激、犀利，凡事喜欢反着来

哥们的大作的确写得好

但我拿给该主编时，说

我觉得写得一般，你看看

他很快地看了一遍

说，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我用了

▎走在外地的路上想起成都一哥们

他智商极高，一口气能算出

10以内的加减法

生意做的很大

免不了应酬喝酒

常常是，大醉过后

执意把司机送回家

自己再打的回去

第二天才想起

到底谁是老板

▎老师你好

我的一位小学老师

好像也没教我什么东西

但我一直想着他

他当年的日常生活是

抽烟、喝酒、骂小强

（小强是我同桌

特别调皮捣蛋

现在在中央上班）

今天教师节

我给这位老师打电话

他问我

人生三大幸事是什么

我回答

手机有电、包里有烟

不喝假酒

他哈哈一笑

连声说，你才是老师

你全家都是老师

教师节同乐

▎颂 歌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不联系了，这很正常

比如我家的小狗，那无辜的眼神，特别能沉得住气

它太爱睡懒觉了，耽误了多少事

干完该干的事情，写点诗

写诗是因为有话要说

写诗有利健康，写诗说明你还活着

活着就不错了，不要活得那么精细，活个大概，勉强活着

别人的话不要深究，凡事往好的方面去想

否则，细思极恐，说的就是这个

都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先把国家的事放在一边，世界这么大，有太多事和你都没关系

放下身段，去朋友圈点几个赞

和朋友们遥相呼应，是不是要好得多

但不要象有的人，只给女士点赞

▎李 白

于丹昨天在成都说，李白相当于半个盛唐

我不同意。唐朝289年

李白只活了61岁，皇帝唐玄宗

爱好诗歌，喜欢李白

可皇帝的心里，装了太多的事

诗歌可有可无，李白不能容忍于权贵

一言不合，愤而离去

后来参与政治争斗

在那样的朝代，李白没有被砍头

只是被流放，又被特赦

直到自然病亡，你们这些诗歌爱好者

该满意了吧

▎诗到不写为止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

喜欢诗的和不喜欢诗的

你站在马路上观察

永远分不清

谁和你是一伙的

在我熟识的同伙当中

又有两种人

读好诗、写好诗

和读烂诗、写烂诗的

这个我勉强分得清楚

比如某人，昨天还杂杂哇哇

一副搅屎棍的样子

今天神清气爽、安静了许多

那一定是刚读了一首好诗

或者写了一首好诗

▎一杯酒能解决什么问题

我有一哥们，血糖已经很高了

但他浑然不知，或假装不知，或不愿知道

照样喝酒，一杯一杯地干

我和他去医院体检，医生吃惊得张大了嘴巴

“此人居然还健在！”，医生从此怀疑人生

我还有两个哥们，富豪级，为一句话里面的两个字

该用“的”还是该用“地”，诅咒发誓，反复争辩、罚酒

最后给小学老师打电话，才告一段落

人为什么会这样？比起生老病死，荣华富贵

一杯酒有时真的会，解决所有问题

▎诗意是个什么鬼

有个诗歌编辑向我约稿说，你的诗怎么毫无诗意啊

我回答，教你写作课的老师

曾经是我的学生

你问问你的老师吧，没等他回复

我就默默地拉黑了他

▎追 星

我从小就没有追星的习惯

就算是我最崇敬的人

我也懒得去见

有一次在KTV唱歌

王志文在隔壁

我去洗手间，他刚好也在

他满脸通红，应该是喝多了

从洗手间出来，我说你好

他以为我要找他签名

我说，把你裤子拉链拉一下

▎雨中的陌生人

雨天总让你心动

特别是深夜，雨落在树叶上

落在一个孤单行走的人

的雨披上

那个人是谁啊

在窗口你是看不清的

他为什么这么晚了

还一个人走在雨中

“星座不合是个大问题”

你似乎帮他找到了答案

但是雨，可能一直要下到天亮

▎诗歌是一门手艺

一个女孩和我谈起天气、美元、玫瑰花、远程导弹

谈起匆匆而过的春季

以及暮春暖阳下的忧伤

她说，宋江为什么

只反贪官，不反皇帝

她说，有人靠诗歌得到

烟、酒、海鲜、火锅

最后，她一脸懵逼地问我

那么，敏哥，诗歌又是什么

我说，诗歌是一门手艺

传男不传女

▎献给重庆的抒情诗

就这样，直接点好吗

在重庆活着和在成都活着

前者勾引得不认真

后者失身得太随意

中间没有经过自夸、发誓、拉手

必要的抒情是否应该？

爱情不管落日、夜色什么事

年龄不是问题

那什么又是问题呢？

我就是这样坦荡

亲爱的，我就是要

把你带到沟里

▎北 京

我有一个兄弟

十年前

怀揣200元钱

去北京闯荡

十年过去了

他所有的资产

清了一下

还有100多元

我不禁

怀着钦佩的眼光

向他默默地看了一眼

在北京这样的地方

整整十年

他只花了几十元钱

实在是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