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舞姿
李宗刚
生命,既然已经无可争辩地隶属于我们了,我们理应自由地跳着属于自己的人生舞蹈,使我们的舞蹈在时间的舞台上自由自在地舒展——从绷紧的脚尖到伸展的手指,尽情地释放生命所具有的强力,冲破一切阻遏这生命之舞的形式格律,冲破一切桎梏着自我生命律动的清规戒律,做外在形式羁绊的叛逆者,做自我所恪守戒律的挣脱者,使萎靡枯竭的生命重获无拘无束的伸展。
生命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我们有权利选择它以何种方式律动,我们有权利以自我感性生命体验和理性认知,决定自己钟情的舞姿,尽管这在他人的眼里是不屑一顾的。我们以何种姿势跳着属于我们自己的舞蹈,不应该取决于他人的认可,而是取决于我们的生命认同:当我们赋予其价值,也确认其意义时,我们就该为这有价值和意义的人生舞蹈形式,找寻到自由展开的舞台。也许,在所有成功的舞者还没有被掌声包围时,他们都曾经承受过一个寂寞的真空期。然而,当舞者被掌声包围时,也许他那随着生命自由律动的舞姿,他那原本酣畅淋漓的舞蹈形式,已经被掌声打断了——在接受鲜花祝福的瞬间,他能不中断那美轮美奂的生命舞姿吗?

我们用生命展现出来的舞姿,不应该为讨好或迎合某一个人而低下高傲的头颅,不应该为世俗的功利而卑躬屈膝。如果我们迫于掌声的需要而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假设我们因功利的诉求而卑躬屈膝,我们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恶心,这是我们自己还保持着自我舞姿的唯一选择,这也是拯救我们灵魂出泥沼的最后一棵稻草,尽管这稻草是让人感到如此的可怜。
当我们尽情地跳着属于自己的舞蹈时,我们是一个失却了法度的舞者;当我们唯恐自己的行为会冒犯一方格律时,我们是一个拥有了法度的懦夫;当跳出那框定自我的人生场域时,我们才会蓦然发现,世界是如此的广阔,除了我们把自己捆绑得无法舞动之外,并没有我们起初所顾虑的那种看不见的格律在难为着我们。其实,难为着我们的,还是我们自己。当小心翼翼地按照别人的节拍战战兢兢且又“循规蹈矩”地舞蹈时,将会悲哀地发现,我们即便筋疲力尽,也绝难达到这“规矩”的要求。既然我们无法达到这规矩的要求了,何不抛却了这规矩,按照自己心灵律动的节拍,跳起属于自己的舞蹈,这舞蹈,说不定就是一个前无古人、后启来者的新舞蹈——因为这舞蹈本身,就是自文明孕育生成之后,从未有过的舞蹈形式,只不过其他人都没有奢想,或者是不敢奢想——像当下流行的骑马舞,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吗?试想,我们在重复着别人的舞姿时,所有的成功不是已经被别人都收获了吗?我们在遵循自我的生命律动,跳着自由自在的舞蹈时,我们不就是像那些成功者一样,正在创造一种新的舞蹈形式吗?

我们应该学会用独特方式来跳自己的舞蹈,而不是在他人规范好了的舞姿形式中“邯郸学舞”。我们的舞姿不是为他人而存在的,它是我们按照自己的心愿,在自我所选择的舞姿形式中,让生命获得一种自由而又浪漫恣肆的舞蹈姿势,在这里,我们挣脱了所有妨碍我们尽情歌舞的形式羁绊。也许,这是所有成功的舞者所共有的文化品格。而令人感慨的是,当我们用自己那独特的舞姿完成了自我人生的造型时,那些当初的鄙夷者也许会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用嘴的另一面来评说着我们——所有那些在当初被他们看作大逆不道、离经叛道的舞姿,都成了反证你当下成功舞姿的佐料:“看,人家起初的舞姿就与众不同!”只不过这评说,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鄙夷,而是一种仰慕了。当然,这些见风使舵者,还会在那些没有获得掌声与推崇的异端者身上,毫无怜悯地踩上那么几脚。
每天早晨,在被高悬的太阳染红的天空下、在大地铺就的舞台上,毫无顾忌地跳着属于自己的舞姿,这该是多么令人神往的人生境界啊!那旁若无人的自由舞姿,不为物喜、不以己悲的超然达观的人生态度,本身就是这多姿多彩的社会的一个象征。当我们腼腆于自己的舞姿时,当我们要放弃自我表演的场次时,我们也许因此错过了本属于我们的舞姿。因为这舞姿是属于我们的,这伴着舞姿的呐喊是属于我们的,也许,历史正在等待着这舞姿,历史正等待着这呐喊,当我们尽情地挥舞着自己的双臂时,当我们尽情地叫喊出自己的声音时,历史将敞开她那真诚的双臂,揽我们入她的怀抱。应该坚信,在历史的情愫里,没有永远的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