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 逝 的 彩 霞

                

文/牛双成  

      阳春三月，我来到村头的小河旁，漫步河边，放眼大地，绿色的麦田，金黄的油菜花把大地装扮得像一幅水彩画，美丽异常。河两岸的杨柳长出了新枝嫩芽，绿草野花纷纷盛开，蜂蝶在花间飞舞，鸟在树上歌唱，几只野鸭子在春水绿波中自由自在地游动着，春天来了，三月的中原大地到处呈现出一派勃勃生机。

       我沿着河边走，看到前边不远处有一个老妇人正在放羊。我走近她，只见她上身穿一蓝棉袄，下身穿一黑棉裤，脚穿一双烂棉靴，头发花白凌乱，好像长时间就没梳过。她见我看她，抬起头，我才看清，那是一张面容憔悴，布满皱纹黝黑的脸。她用黯淡无神的目光盯着我，好长时间才说:“你是牛老师吧！我是刘彩霞，初中二年级时你教过我。”我吃惊得说不出话，愣了好长时间才说:“你不是从陕西某某大学毕业吗？后来又到洛阳某大企业做财务工作吗？”她说:“是啊！”我又说:“那你……”，她望着我，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一大串子很不连贯的话，让我也听不明白，看得出她精神出了问题。

       我继续沿着河边走，思绪把我带入到三十多年前的一个春季。那时，我在老家附近的一所中学，任初中二年级班主任，教语文课。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正在办公室批改作业，一声甜美的“报告”，一位个子不太高的女生走进来。我仔细打量着她:白皙的脸蛋，弯弯的眉毛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清亮有神，梳着两个小辫子，一身朴素得体的衣服让她透着玲珑秀气。她说:“老师，你好！我叫刘彩霞，家住附近的刘庄，我这是从外地转学回来。”说罢，她递给我一张转学证明，那上边有情况介绍，有各科成绩，门门优良，尤其是语文成绩更好。看到这一切，我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姑娘，我正在为缺语文课代表犯愁呢。我说:“欢迎你！你能不能当我的语文课代表？”她没加思索地爽快答应。在以后的学习中，她学习勤奋认真、门门功课在班级都是第一；她工作认真负责，是我的得力助手；她待人虚心诚恳，同学们有问题她都会热情相助，深受同学们喜欢爱戴。

       记得有一次作文课，我带着全班同学，到学校附近的一个林场去游玩。那里有一片竹林、有桃林梨树、小河、古柏。时值春暖花开，桃花、梨花竞相开放，河水清清，静静流淌，竹林里鸟雀啁啾，竹叶繁茂，清翠欲滴，春笋正冒着尖尖脑袋一个劲地往上钻。孩子们在这美丽的大自然怀抱中，个个像放飞的小鸟，不停地在竹林、桃花、梨花林中穿梭，追逐嬉戏。结束了两个小时的玩乐，回到学校，我布置一篇作文《春游》。刘彩霞的作文把景与情结合得非常好。我修改后，投到市级刊的《作文指导报》上，一个星期后文章推出，总编还亲自寄来一封热情洋溢的表扬信。清明节时，她又写篇《童年的清明节》，发表在《作文与指导报》上。在当时学校引起不小的反响。

       初中毕业后，刘彩霞以优异成绩考入县一高，三年的高中学习生活，刘彩霞始终是学校品学兼优的好学生。高中毕业后，她又以优异成绩考入陕西某某大学。上世纪八十年代，在农村能考上大学，会引起十里八乡的轰动，当时大队还为她举办了一次电影专场。这些年，曾记得她上高中时给我来过两封信，以后又听说她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洛阳某大企业作财务工作。刘彩霞那时是她父母的骄傲，邻里乡亲也为她自豪。

       岁月悠悠，往事如烟。眼前的情景让人难以置信，令人心酸。刘彩霞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如此凄惨悲凉？这还要从她大学毕业那年说起。 

       四年的大学生活，刘彩霞获得了学业和爱情的双丰收。大三时，刘彩霞的同窗好友李楠走进了她的情感世界。李楠一米八零的个子，阳光帅气，待人热情诚恳。他和刘彩霞同是班级干部，李楠是班长，刘彩霞是团支书，两个人经常在一起谈学习，论工作，李楠像一个大哥哥，处处关心呵护刘彩霞，刘彩霞对李楠常常以哥哥相称，两个年轻的心在一起跳动，成了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

       难忘的四年大学生活结束了，他们走出校园，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走向社会，他们又以那烫金的本科文凭、热门的财会专业都顺利进入到令人羡慕的工作单位。刘彩霞到洛阳某大企业做财务工作，李楠也顺利地被分配到洛阳市某银行工作。也是这一年春节前夕，俩人牵手走进了婚姻殿堂，开始了新的生活。在以后的工作中，他们凭着自己的才干，专业知识，兢兢业业，埋头苦干，在单位深受领导的器重和同志们好评，五年时间里，李楠从一般职工升任到副科长，不久，他又被破格提升为最有权力的信贷科任科长，刘彩霞也从一个出纳员升到财物主管，工作上顺风顺水。他们靠平时节俭、双方家庭的经济支持，在市中心买了房，平日里，俩人恩恩爱爱，出双入对，是一对令人羡慕的好夫妻。呈现在两个年轻人面前是一条铺满鲜花的路。

       李楠当了科长，平日里工作繁忙，应酬多，吃喝玩乐、打牌娱乐，一些想贷款的老板大款们，围着他转，殷勤伺候；下属也不乏献媚奉迎之人。他身边经常有美女相伴，陪他吃喝玩，打麻将一玩就是一个通宵。在漂亮女性面前，他出手大方，甩手就是几百元、上千元。一天晚上，李楠喝多了，年轻漂亮的小孙姑娘搀扶他到办公室，顺手关上门，躺在沙发上，俩人便抱成一团。从此，在工作之余，李楠总是带着小孙姑娘出入在酒店、舞厅，打麻将由开始的一场输嬴几百元，到后来的几万元，甚至十几万元。刘彩霞整日忙碌工作，没有注意到李楠的变化，因为她压根就没有怀疑过自己的丈夫。李楠晚上不回家，他说是与领导一同出差了，还安慰彩霞不用担心他，让她早点休息。他多次让刘彩霞给他拿钱，说是同学或者同事家有急事借用，每次他都振振有词，谎言哄骗。善良的彩霞他哪里知道，李楠每次都是在用花言巧语哄骗她，他早已不是那个关心妻子，热爱工作，正直无私的李楠了。

 

       一天下午，刘彩霞还没下班，李楠来到她办公室，说是一个老同学父亲患脑溢血，需做手术，急需要给医院交五万元，说人家有钱，只是来不及回家取，苦苦哀求刘彩霞临时借用公款，明天早上七点准时归还，李楠说着还眼含热泪，一副十分同情、万分难受的样子。刘彩霞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她内心里很痛苦，一边是严格的财务纪律，一边是一条人命，还有丈夫的苦苦哀求。她在犹豫彷徨，不知所措。终于，她狠了狠心，不就是明早七点以前还吗，为了安全起见，她让李楠给她写个条子，署上名字，在保险柜里取出五万元，交给李楠，反复交待:“我这是违犯财经纪律，后果有多严重，你是知道的，明天七点以前一定要归还，切记！”

       李楠走了，这一晚刘彩霞一直没合眼，她心急如焚，坐宁不安，她望眼欲穿，盼着李楠明早七点以前还钱，第二天早上等来的却是朋友带来的晴天霹雳:李楠昨晚盗银行巨款，携同女友出逃，警方正在全力追捕。此刻，刘彩霞瘫软在地，捶头顿足、嚎啕痛哭。她突然起身，去找《房权证》，屋里翻了个遍也无踪影，此时，她意识到《房权证》可能早被李楠拿去抵押了，屋里的现金也分文全无。她彻底绝望，她痛哭，哭得天旋地转，眼前像无数把尖刀向她刺来，她惊叫，她呼救，她哭，她笑，她哭笑着向外冲去，外面细雨蒙蒙，冷风阵阵，她觉得四周一片黑暗，周围充满着恐怖。她就这样哭一阵，笑一阵，徘徊在风雨中。刘彩霞疯了，这个善良的女性，在多重的无情打击面前被击垮了。下后来，她因挪用公款被单位开除公职，因精神失常，司法机关暂没追究她的刑事责任，她被送回了农村老家。

       多年以后，家乡的河流依旧静静地流淌着，水还是那样清，草还是那样绿，鸟儿依旧在枝头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只是河岸边多了一个衣裳褴褛的老妇人身影，她每天赶着两只羊，嘴里说着无人能听懂的话，在河岸边不停地走动着，她也许就这样下去，不知到何年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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