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野鸡丝

张卫军

    世界有很多必须，而我的感觉最不能辜负的应该是美食。

    吃是人类乃以生存的基础，“食色性也”，有文字说人间至味是清欢，在我家乡江城南通，素雅的野鸡丝，可以算一道江海平原的清欢至味，是至死也难以忘却的美味。

    花甲老人值得记忆的是旧时光的味道，对南通人来说“野鸡丝”是永远的，也是抹不去的味道，所谓“野鸡丝”，其实与鸡毫无关系，也就是用酱菜中的甜包瓜、纯精猪肉、鲜嫩生姜切成细丝烹制而成，油汪汪、亮光光，红黄相间，琥珀色的酱瓜、浅浅的金色姜丝，还有瘦肉丝淡雅的色彩，给人以美的熏陶和享受，而它的口味是甜中透咸，又带点姜丝的微微辛辣，吃在嘴里油而不腻，从而使品味与欣赏融为一体，尤其是春节享用，更是艳丽之中的恬静，吃了过多的大鱼、大肉，来上一筷野鸡丝，要多美有多美，宛如酒后神仙……

    红楼梦第十九回中有这么一段：“丫头摆上菜碟。一碟鹿脯，一碟松瓤油炖的野鸡丝，一碟笋尖黄芽菜，一碟拌甜酱油炸榛仁，一碟芝麻酱拌芽姜干片，一碟桂鱼松，四样精美点心，碧香米粥。”此野鸡丝与咱们南通的野鸡丝是否相同无从考证，南通没有野鸡的野鸡丝其实是一个美妙的念想。

    金黄、金黄的甜包瓜，切成细细的丝，略显透明，别说品味，瞄上一眼也足以让心扉快乐片刻，与在野外翩翩的野鸡一样，给了南通人无穷的想象空间。试想，荒芜的冬天，白苍苍的大地，几只生灵披着闪亮、闪亮的羽毛，是何等的曼妙，让生命有了红红火火的想法；而在春节的餐桌，夹杂在红绿各式菜肴之中的一盆金灿灿亮闪闪的野鸡丝，咸中带甜，酱香悠然，素净中有猪肉的韵味，恬静中有姜丝的辛辣，回味中似乎进入天上仙境，又感觉在人间佳境，妙不可言，美轮美奂。

    做一盆美味野鸡丝，并不复杂，但千万不能偷懒，甜包瓜一定要选择透亮、琥珀色鲜美的当年甜包瓜，先是切成两片，取出瓜子和囊，片成薄薄的片，然后再码整齐，顺着切成粗细均匀的细丝，肉丝选择里脊肉，与切甜包瓜一样切成细细的肉丝，和上均匀剔透的生姜丝，三丝合一，荤素搭配，一起翻炒，三下两下，就有了香味，烹制完毕。

    静静瞧素净淡雅的美丽尤物，细细品穿越季节的味道，甜咸鲜辣的野鸡丝，筋道滑嫩，酱香透彻，回味无穷，我们家的做法是再加上一点胡萝卜丝和冬笋丝，让节日的餐桌更添一点绮丽。透明的甜包瓜，白嫩的里脊肉，黄灿灿的生姜丝，红红火火的胡萝卜丝，让所有的色彩齐聚餐桌，大吉大利，让生活的味道愈加浓郁。

    南通是美味集聚的地方，东有大海滔滔，南有长江滚滚，“春有刀鲚夏有鮰鲥，秋有蟹鸭冬有野蔬。”而我独钟最为简单、最为素雅的野鸡丝，除了为那美色的集合所迷倒，更为娴静中的回味而醉，切切实实是一道最惬意、最妩媚的清欢。

    在冬天的日子，在春节的和顺中，品味属于野蔬一类的野鸡丝，在美色中畅游，在美味中遐想，幸福似乎捻指就来。

    食之所想，味之所思。乡村的味道，永远的记忆，我的菜肴、我的永远——家乡的一道野鸡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