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 分
耿志平(甘肃)

天已经完全黑了,迎亲的车还没有回来,等的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宁县鬼把镇原鬼哄了,”“路太远了,说不定车坏了,”“该不会出了啥事吧?”“耿场长家取了个麻媳妇”(当地人有个讲究,娶媳妇天要晴,不能刮风下雨,新娘回来要早,天黑回来就认为新媳妇糊涂不讲理)“六百块钱彩礼泡汤了”……我们不能去反驳任何人。
爸妈及哥也十分焦急,那是一九八三年农历十一月的一天,那天大哥娶媳妇,娶的是宁县焦村乡高尉村的尉(yu)氏。寒风中人们都顾不得冷和黑,场部院子里站了好多人,都焦虑的等待!

大概七点钟左右,新媳妇回来了,鞭炮声和唢呐声以及围观群众的吵闹声混合在一起,乱哄哄,但很热闹。
帮忙的人把喜糖和核桃、红枣和花生向人群撒去,大人和娃娃争相去捡,都想分享这份喜悦。
那时交通不便,路又远,娶亲车在半路坏了,好不容易找了个修理工,所以耽误了很久,又没有电话可联系,家人只能焦急的等待。虽然出了点小插曲,但婚礼很热闹,我自然很开心,家里添了一口人,这是一件大事情,家里人都很高兴。那年爸四十三岁,妈四十一岁,爸在固城林场当场长。
一九八二年七月的一天,我正在家里玩,突然看见院子里走来两个漂亮的姑娘,高挑的个子,皮肤白皙,烫着卷发,穿的很时髦,一看就是从城里来的,我正好奇,大哥推着自行车从后面紧跟了上来,我才意识到,那是我们家来了客人。
客人进来,妈赶紧给端茶倒水,我站在炕边,穿着妈亲自为我做的,粉红色的绣着花的短袖,感觉手和脚都没处可放,胆怯地看着她们两个。她们问我几岁了,我说九岁。
两个姐姐抢着说,你们这路太难走了,连个桥都没有,要过独木桥,把人都吓死了。后来我才知道,她们生活在平原,平时不过河,那天大哥骑自行车,把一个人送一段距离,然后放在有人家的地方,让休息,再返回去接另外一个人,过独木桥的时候,大哥把自行车扛在肩上过去,再去拉她们过河。那时候坐车只能坐到太白公社,离家还有四十里路,要过很多河,河上面没有桥,有些是独木桥,稍微好一点的,放两根木头,生活在平原的她们自然害怕过河。
她们还说:“那个红豆豆是啥?一捏就冒水,吃起来有点涩,还有点甜。”我告诉她们那是马茹果,水弄到衣服上洗不掉。
漂亮姑娘的其中一个,后来就是我的嫂子,另外一个是她大姐家的女儿,她的外甥女。
我感觉胳膊腿都没处放,很是拘谨。前一天中午,我的胳膊被在家里来串门的,正在做针线的杨大姐的锥子划了一下,流了血。我趁她们不注意,悄悄溜出了家门,去找小朋友玩儿。
前一阵子,杨大姐还给妈说她有个妹妹小名叫毛毛,人长的很漂亮,想介绍给我哥做媳妇,爸知道是农村户口,就没有答应。那时,大哥已经中专毕业分配在太白公社工作。那时的中专生就是一辈子的铁饭碗,是光耀门楣的事,爸妈自然不愿意要一个吃农村粮的媳妇。
我正玩的开心,突然传来妈叫我吃饭的声音,我赶紧回家,这时候家里又来了一个客人,我以前就认识,是一位叔叔,名字叫柳志录。
“嫂子,你的面做的咋这么好?又筋道又长,面在汤上飘,臊子汤又香又汪,让人一顿能吃三碗”。妈和爸都说:“好吃了,你就多吃些。”妈、爸和哥不住地劝客人多吃菜和面,爸还和柳叔叔喝了酒。
“大哥,你看我给你娃说的媳妇咋样?你们还满意吧?”柳叔是个急性子,边吃边问,爸问:“女子家是哪里人,在哪上班?”大哥说:“宁县焦村人,在合水卷烟厂上班。”爸又问:“啥户口?”柳叔告诉爸是农村户口,爸愣了一下,但依然很热情的招呼他们吃喝。
常言道无巧不成书,大哥毕业以后,爸曾给柳叔说,让给大哥说媒,要吃商品粮的,柳叔满口答应。一次在车站等车时,柳叔认识了嫂子和她外甥女,询问了年龄和工作。谁知不久后,哥认识了嫂子,而且是一见钟情,谁也不会想到,柳叔要给介绍的,竟然和哥钟意的是同一个人。

妈看嫂子人长的漂亮,心里没啥意见,爸总觉得是吃农村粮,又比哥大两岁,心里不大愿意,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爸当然拗不过哥,所以就有了这场婚礼。人都说千里姻缘一线牵,也许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嫂子并没有因为天黑娶回来而是麻媳妇,说话干脆利落,对人很好,和家里人关系都很好。
八四年,嫂子怀孕后待在家里,我每天放学回来跟着嫂子,去李雪莉家串门,那时苹果很少,雪莉姐老公公在大山门林场,从场里带回来很多国光苹果,嫂子没少吃。如今已经没有国光苹果了,很怀念那个味道。
当年农历十月十七,大侄子出生,家里有张画报是演《啊,摇篮》的演员方超的照片,所以给侄子取名超超。
超超过了满月之后,也不知道咋了,天天哭,哭的时候眼睛睁的大大的,盯着房子顶棚,喂奶,抱起来摇,怎么都哄不好。后来有人建议附近村庄里有个方姓的老婆婆,会一些奇异的法术,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妈请了来,那个老奶奶说娃娃让穿皮袄的人冲了,只需在麦草垛四角拿些麦草,等娃娃哭的时候点起来燎一燎就行了。妈说,有一天林场一个职工穿了件皮袄来找过爸,而且是那种毛在外边的白羊皮袄,可能把娃娃吓着了。
这个任务就交给了我和姐,我俩提了个筐,过河去村里人家的草垛上撕了些麦草拿回来,当时心里很怕,后来还真管用,娃娃再不哭了。
八五年我十二岁,小学毕业,侄子七八个月,哥已经调到县经贸委上班了,嫂子还在卷烟厂上班,看孩子的人就成了我,侄子很乖,哥的房子和单位对门,都在老政府楼二楼。
我每天抱着侄子去院子里转,时不时就有人抱走侄子,都说:“乖娃娃大家爱,丑娃娃他爸他妈爱,”那时我哥的同学的儿子比超超小八天,由他姑姑看管,也不知道为啥,那个娃也乖着呢,就是没人抱,我和他姑姑莹莹都是孩子,贪玩的年纪,娃娃不在了就可以在院子里玩了,但莹莹从来没有空手和我玩过。整个暑假我都在照看侄子,现在想想那时候本事挺大的,娃娃看娃娃,还看的不错。不过有一次,失手把侄子掉到花园里了,当时我和莹莹都在花园的围栏上坐,很害怕哥嫂骂,我不记得到底有没有挨骂。只记得一次嫂子下班吃过饭休息,娃娃在床里面躺着,我在地下玩耍,娃娃自己爬起来,掉到床下了头摔了包,哥嫂吵了架。
侄子一岁多的时候,老爱摔跤,每次跌倒都是头碰地,就会起个包,妈就用布鞋底去揉,超超疼得哇哇大哭。

再后来,嫂子通过娘家堂哥的关系,吃了商品粮并安排在畜牧局工作,坐了办公室,直到退休。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 超超如今都三十好几了 ,他的儿子都上四年级了,当年的黄毛丫头我早都晋升成姑奶奶了。我儿子也结婚了,我也期待着抱孙子了。


耿志平,七零后,甘肃镇原人,自由职业者,商海沉浮二十载,爱好看书,个性随和,不卑不亢,花开随喜,花落不悲。在《九天文学》杂志和公众号平台上发表作品数十篇,其中多篇被都市红榜和精华推荐收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