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生命的诗歌场景:
从十鼓的一组诗歌谈及
他的场景化艺术追求
□ 祁鸿升
十鼓说：“诗歌需要更多关注生命的场景”。如果我们把这句话作为解读十鼓诗歌的一个端口，会发现十鼓场景化的美学时空所放大的诗意。真实、明确、生动的大小场景，出现了感觉的深度、生命的高度、情感的宽度，他承载着十鼓以及更多人的灵魂。艺术的作用在于能使我们的冲动有序、理性集结，这种集结在十鼓的诗歌中，也就是他的场景组合。
十鼓的场景大多是主情性的虚构场景。事件的虚构，意象的虚构，基于现实而又超拔于现实，有时超验的东西比较多，思想意识有更自由的飞扬。“三十七岁，我依然还是孩子/穿越一片树林,黑暗里，似有幽蓝的眼喊你/风象沙沙的蛇，在身后蹑足走近/和父亲走在夜晚，我几次扯他的衣角/这时，父亲就会高声咳嗽一嗓子/然后问我工作的事情，问孩子和我的媳妇。走出树林时，父亲指指灯光的路口/回家吧”!（节选自《孩子》）轻质的叙述，娓娓动情，恍若如梦的神秘静寂中，有着透视亲情的深刻发掘。我不敢断言什么结论，但我敢于肯定诗人这个假定场景打上了梦晕，有着迷离的伤感和深度的眷恋。所以，诗人说：“我相信躲在云里的星朵,使劲噙着一滴泪/在积攒光亮”。（节选自《孩子》）“ 积攒光亮”补缀非常完美，显示出伤感厚积的过程中，诗人愈发悒郁的心情。从俗笔中拓印出创意。《孩子》一诗有两个场景，主体场景为第一节，实写的框架，幻化的内质，主要是写父爱情深的永远感动人心的力量，辅助场景为最后一节，移情于景，写自己的感动。笔法上这两节有照应，构成两个基本稳定的互涉场景单元。这种场景调置我们在其他诗歌中也可以找出例证。《擦满白粉的蒙古栎》写了自己与女友一起上山的爱恋场景，充满青春欢乐的音乐质感，为了增强这种情绪体验的立体触感，诗人穿插进一个否定性假设的细节化场景，“没遇见一只小鸟/它的一小块阴影，给了那棵擦满白粉的蒙古栎/它和我一样/为了你放弃了蚕的春光”，类比于原发意义，使心绪趋向明朗、涌动。《另一个故乡》中也有两个场景的设定，具象的对衬，效果斐然。对于现实事件，十鼓的通过空灵化艺术处理增强了其诗性。《斑羚》是写追忆母亲把自己从山野寻回过程的，事件本身具有启动情感的意义，但过于求实，会使事件涵盖的价值无法完美凸现。诗人通过斑羚的奔跑引发联想，从而以半幻化的形式突出了一个包容伟大母爱的故事。斑羚与母亲的场景进行蒙太奇对接、演化、提升，意义、情感的增值不言而喻。除了上述灵异、鲜活的构架外，十鼓的场景化叙述，在诗歌中还具有许多个性化特色。
一、场景嬗变的可理喻性设置。诗歌场景是对现实的递进、深化，其心理图式常烙有个性化主观求变的印记，往往容易形成可能的美学阻隔，朦胧诗歌的朦胧正在于此。十鼓的诗歌追求大众化的审美品位，他注重情绪、潜意识机能的发掘，更注重感悟方式的公众化，造像近距离化，许多意象切近事件与意识本身，是常规人生体验的聚合。在此基础上，他通过排列、组合方式的气韵变化，再最大程度地逼近内心的图像。可以说，十鼓的诗歌曲径能通幽，松间明月，石上清泉，自在诗中横呈。十鼓的诗歌是生活化的诗歌，以获取情感和谐为准则。英国作家、文艺理论家赫德森在《文学研究方法引论》中说道：“艺术源自生活，承蒙生活的滋养，顺应生活的规律，故对生活负有一定的责任” ，十鼓实践这个原则的做法体现在他对艺术与生活对接的兼顾性处理方法上。忆念失落的爱情，他说“身体里有凉，才可以冷静/一言不发的想起你/还在那棵树后面，一件黄衣开在雪中/凉，让他想起温暖”（《感冒臆想》），感觉上的真实性与事实的主观化处理，谐调共振，意味浓重写出了自己的心理曲线图。这里的意象，取材平朴、实诚，却装饰了爱情的风景。《祝福：落满雨滴的大理石》意象繁密、杂陈，然则无断裂、紊乱、贫涩之感，从内及外，所造意象都是我们感知经验中认同的事物，有时甚至以原生态的形质客观地、直接地呈现在文本之中。 “我要星星照亮你，透过你的窗帘，我梦里/的眼神，我要你摆脱疼痛。它是咬向我的/思念的螨虫一刻也不消停/它督促我回忆”， “螨虫”这一取象，我不喜欢它的非唯美性，但它遵循了创作的近亲原则，最有理由地切近了思念的面部与灵魂，掩映着西窗红烛的光焰。
二、减少诗意跳隔的距离，形成场景连动。诗歌的跳隔与留白，是现代诗人特别注重的地方，哪一位诗写满了，没有余味，则会被指认为外行。这种观点的错误在于忽略了艺术的多样性，不是所有的诗歌都是齐白石画笔下的十里蛙鸣，非要讲求空白艺术不可。诗歌繁简疏密的框定，也要因文因人而异，艾青的《大堰河——我的保姆》，郭沫若的《凤凰涅檠》，情势、意蕴基本没有留有回旋的余地，可是，那火山喷发式的情焱至今还在烧炙着我们的心灵。十鼓的诗歌没有将意蕴与形象割裂开来，他营造着诗歌视点的大众平台，说出了自己情感线条的具体走向。这种诗学倾向，表明诗人对诗歌艺术社会化的自我追求。同样是写忆念，作者的笔触一如殷殷细语，单纯、沁馨、可感， “在夜晚总是一次次接近，一次次试图打开/看你章鱼一样抱紧身体/抱紧疼痛/抱紧海的苍茫无依”，这种主体语境的进入方式简单化，避免了神秘的虚空。高格的艺术场景是高标独立的前提，诗歌场景不能叛背现实的基本定位，自然也不能守株待兔。真正的诗人也是善于从平凡的蚌壳中吐露光芒的。 “她是黑土里的泪水/看着泪水落下光滑的柔骨”，前一句有现实的写意，后一句的意绪触角便有了想象性的情感延伸。十鼓的诗歌场景情感像素细密，语言符号的书写顺从情绪的自然波动，没有人为的断点。一些形而上的诗句，也只是隔而未隔，界而未界。意象具有感知事物的直观性、形象性，其可变性和概括性等活跃因素必须有效承接上面的构思，十鼓对于这个原则的理解十分透彻，因而其物象与心象的统一，能面对诗文本本身与大众的艺术尺度恰当定位，写出了心理情感协调的内韵。
三、保持艺术高亮区域在全诗场景中的主导地位。十鼓的诗歌根本拒绝幻觉的底色，服从于真实抒情的声音，这种朴实的基调，与其艺术上的细节反拨并不相左，诗中不少局部想象性处理，凝聚了现代诗辞格、手法上的许多奥妙。这是十鼓诗歌中的高亮区域，他体现着十鼓的风格与价值取向。《对镜子说》中，诗人借物喻人，以爱情的魔镜直照自己的心神。“我称你为镜子/每日清晨照一次,看光的不安”，看 “光的不安”，意象描摩，突破了平面的单一叙述，深挚的独特体悟传达了自己的情思。而手法多样的诗人在《他们或者不懂》中对类似的感情则有了别样的说法，“别忘记我，我是你身体治疗旧病的药片/是你归家的门环/你是黑暗里的幔帐/关上我受伤的天空”，连环比喻，把内在的忧伤和惆怅呈现得十分准确、深刻，尤其最后一句高度概括地写出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覆盖，这不只是比喻，是诗人千般磨炼之后的独语方式。十鼓的诗歌语言充满诗性、智性，这些特质体现在他的与众不同的发现，我说是发现，而不是创造，完全主观造像是一部分幻想主义诗人的专利，十鼓的诗歌写实而浪漫，在艺术上做了适度扩张，基本上还是对现实的情感折射。所以，他的诗歌还是一种发现，不过，这种发现带来意绪飞翔的新空间。《箬兰》就是这样一首“发现”的诗歌，诗中说：“我们看到闪电的怒，看到哀鸣的空/看到一些话将遗忘提前种好/她无情于我是排水良好的沙土/她宁愿是雨里的一株箬兰”，“闪电”、“空”、“沙土”、“箬兰”，列队而歌的意象来自于诗人情感深远的视野，这些意象虚实相间，错位纷呈，颇显示出诗人把握诗脉的调控之功。罗丹认为,人们之所以看不到美,不是因为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对于真正的抒情艺术来说，抒情维度与情感结构肯定不能以主观臆造基石。十鼓的诗歌是把生活当成生活的诗歌，其文本策划克服了玩弄现代技巧的浮躁，而是以心发现心，以眼睛点亮眼睛。这大约是十鼓诗歌高亮区域的光焦所在。
正如诗人所言，一首优秀的诗歌是关注生命的抒情具像。十鼓的诗歌场景有生活的背景层，有爱与恨的事件，有血肉相融的阵痛、怅惘、怡然，在这样繁富而富有内在韵律的场景平台上，十鼓的诗歌写出他内心的星月之光。
♥ 作者:祁鸿升，江苏盐城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苏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盐城市作家协会理事。
附十鼓诗歌一组：
我们身体里都有一种苦（组诗）
十鼓
■对镜子说
我称你为镜子
每日清晨照一次,看光的不安
就看见你的脸
象门的把手
忧郁，而不是在梦中
狭窄的楼道
你每天如何把它挖下去
又如何走在上面
你更多的是走在一块红瓦上
用坚强让它没有雪的假象
用冷漠的棱角逼走种子
自闭,不让它碎
内心的篱笆常年孤独
只在雨里
才悄悄抹下修饰的苦涩
我称你为镜子
我称你为月亮的血
夏季的年龄
我多么希望你是白色的夏堇
叶的琴弦环抱成心
我的手指在夜色里能够戴上
我称你为镜子
每日都在里面和病弱的胡须对视
有时在明亮中
看见你颌下那颗痣
我叫它泥瘤子
就想用嘴
吸出瘦小和沉没
吸出命运的泥建一座房子
为你吸出海的黑眼睛
向我走近
■不命题的诗歌
远方，你在回忆
将熟悉的一次次在心的小锅
发烫
星星点点文字
字字狭窄
想象幽长小巷
你是有着浮尘的
灯影。天空，乌鸦的背关上
一场雨，一桶桶倒入内心
夜色里碰响门环的花朵
我已习惯用手拧自己
无人的时候
用疼痛阻止按你的手机号码
自古月有圆缺
月亮，馥郁的海
总有人忍不住去它的风里
抚摸瘦小的薰衣草
让我祝福你吧
未必是委身的就一定光明
有些黑暗会让你深陷到苍老
■物距
囚在笼中
与世界隔着仅是几根铁条
把声音喊出来
墓穴的门
亡者不忘
■香蕉
桌上的香蕉吃了你还是我
吃掉我的影子是肯定的
弯着腰多象晚年的性
你看见的我是无影人
我无意说出真实
我正剥开并把它送进口中
吃掉无血的日子
不要怪我，昨夜我闻到槐花
渴望和你的夜晚，让舌头苦一次
让你剥开我，让我去凿
光的碎屑
我们一起在一条河里收集
■擦满白粉的蒙古栎
一起上山
上黄昏的台阶
不管你落下多远我都要等你
牵着你手
或者看你挥舞胳膊
看风吹你的长发
我灵魂的辉光。
树有多密
岁月就有多深
那么多年轮追赶我们
跑不过
我们就喊
喊不过树林，就喊城市
喊那条河，喊那些沉溺的身体
在山顶，我们是所有美丽的人脸
抖落旧生活里的尖叫
我们也是所有的怀念
没遇见一只小鸟
它的一小块阴影
给了那棵擦满白粉的蒙古栎
它和我一样
为了你放弃了蚕的春光
我们下山
我们完成了一次重要的跟随
■月光的病室
还是想起。今生
或许注定我是你的
暗恨光的影子
这个恐龙一样死了
还要留下宫殿的病理
为什么要带去肉体腐烂
却不带走
坚贞的骨头
黑暗里还在拱着脊梁
去抓取月牙的小镰刀
他和我一样
也是想起熟悉的鼻息
大地并不因此感动
依然把他深陷下去
以黑暗告诉黑暗
我们身体里都有一种苦
刀也无法挽留
刀只能使他更加真实
还是想起你
我决计不再寻找篱笆
我身体的那道门
他一直在那里拱
把命运接近月光的病室
我看到拒绝的悲惨
历史是坟墓上的那朵花
你接近她时
要记得哭泣
■给你
今夜要喝下什么
才能阻止巨大的想念
它咬着我的心
一点点撕扯
象风中的绿狗尾草
别断了
请轻些放上叶蝉的牙齿
当朋友从远方给我看一棵李树
告诉我已结籽
我知道世上没有什么
可以超过白花的痛
她为自己的颜色一直咬着
今夜再次想起一条江
我孱弱的身体
再也经不起流动的清醒
我知道进入夏季
大地的火热是只汗水淋漓的刺猬
它撕咬我的心
把血流尽
一次次渴望滴在那朵
躲避在黑暗里的白花上
盛开在江边
并让风送来幽香
愈合张望的伤口
叶蝉逃走
飞来江水的大群蝴蝶
■他们或者不懂
他们或者不懂
亮的灯为什么亮
我无法向黑暗证实
我无法向家说明
为什么一到夜晚就要回来
而且要关上门
他们或者不懂
我不能一一解释
其实我和他们一样是吃着光的蓟马
和他们一样
用骨头把心围起来
碎成蜘蛛
■哀求
我永远抵达不了
一块石头的沉重
这不是该感伤的季节
我在想一场大雪
想千万只乌鸦飞来
当他们穿过我的身体
我想，我就再没有回来
我去了一处山崖，看一身的努力
到头来只是一棵小树
在风里一次次摇头
说还我翅膀我不要重头
我只要和他们一起
还在那场大雪里
和他们一起喊城楼的站立
我要改变时间
而不是时间来改变我
只是在喊着时
我为没有带你一起
而有些苍老
而一次次在内心向你哀求
别忘记我
我是你身体治疗旧病的药片
是你归家的门环
你是黑暗里的幔帐
关上我受伤的天空
■ 感冒臆想
五月的绿色，是一株孤独的扶桑
在室内一角抱紧肩膀
他的叶已被剪光，你再见不到火红
太阳让乌云在外面把门
谁也不许进来
他的身体正被割着
听见骨头被一块块拆掉
疲惫让爱苍凉
忽地想起雪里的木头，那凉意不疼
凉意洗亮了窗。看大街被风卷动的草
跑着，他们这时忘记摇的方向
风会不会满意
身体里有凉，才可以冷静
一言不发的想起你
还在那棵树后面，一件黄衣开在雪中
凉，让他想起温暖
凉，提醒他渴望身体接触的一瞬
呵气象受惊的麻雀
想要握住你发抖的羽毛
■孩子
三十七岁，我依然还是孩子
穿越一片树林,黑暗里
似有幽蓝的眼喊你
风象沙沙的蛇，在身后蹑足走近
和父亲走在夜晚
我几次扯他的衣角
这时，父亲就会高声咳嗽一嗓子
然后问我工作的事情
问孩子和我的媳妇。走出树林时
父亲指指灯光的路口
“回家吧!”
然后，父亲转身往回走
远远地，又传来他高声一嗓子
象被油炸的獾
我相信躲在云里的星朵
使劲噙着一滴泪
在积攒光亮
■斑羚
我看见她奔跑，一条白围巾
不亚于一只猛虎
风般掠过，山野惊散
她一定是位母亲，只有母亲的愤怒
只有善良，才会让一切后退
和惧怕。我额头的伤疤
父亲在酒里梦想时
把自行车和我一起扔进了山沟
他或者是把我当成了云雀
母亲哭成石榴，擂打头缠绷带的父亲
那是一个风舞的夜晚
所有的灯都照在我头上……
多狠的目光，也挡不住坚毅的爱
我看见她奔跑的速度
野草一齐揪着风
多年前的黄昏
母亲在枯瘦的大地深处
奔跑，一条狗为了乳汁
叼走家中一块咸肉
那天，母亲就是这只斑羚
我看见她把星光跑碎裂了
那天，母亲一定是没带着乳房
只带着角
把风劈开走进家门
多年过去
我的记忆走不出山村褐色的背部
还听见那风和漆黑的月影
■五月，我没出去
有些凉，阳光鞭打他的身体
出去出去，走出去
柳叶接受了恋爱的人。
硬币的声响击中他的脑袋
那是将兰花搬上窗台
不小心碰落晒太阳的脸
女儿在隔壁为纸上的位置念着英语
声音和硬币一起一落
他上身光着
感觉自己是张刚发行的纸币
不幸是漏印了半边脸
命运的错版让他，左边是光明
右边是黑暗。
他想起父亲被伤口陷害进伤口的一生
他年轻时的罪恶，就是悄悄埋下
他这颗灾难。羞耻的马
三十七年没拉回收成的玉米
五月，他常做一个梦
在大水里漂浮
在看不见门的门前经受轮回
一个女人大声喊叫
象用劲的箭头
五月，他没出去
五楼晾的床单
阳光里一大朵盛开的牡丹
他看见空虚中命运的形状。
一切的下落都在虚浮
惟有阳光是坚硬之物
他转身，听见昨夜堤下的海
风涌起藏在水中的力量
一群群鱼向前
他的内心开始造船
■箬兰
一场雨的声音是一万把锥子
落在失魄者的脖颈
象数十只乌鸦降临树的头上
我们怀疑是一朵朵拧紧的云
把天空的痛漏下
或者冷漠眼睛看
象看一个熟悉的面孔
把一根根钉子扎过来
你和她的栅栏
曾经的誓言和爱语
在某些灰色的心灵成为狼的口腔
她不会懂得爱情的发生
她只是掏空黑暗的坟墓
她只是地垄的浅薄
不会理解种子一生的经历与上升
昨夜，回想起昨夜
石头的聚会让一件盛装撕裂
词语在阴影的天空里
我们看到闪电的怒，看到哀鸣的空
看到一些话将遗忘提前种好
她无情于我是排水良好的沙土
她宁愿是雨里的一株箬兰
她举着生活的蜘蛛卵艰难卷紧
她宁愿自己深紫色的内心
那跳着血的椭圆外表下的裂片
漏下挖深的夜
■兰花
你是我的苦难
因为我从没发现你带来的美
我可以叫你很多名字
但绝不叫你兰花
我要叫你为海
死亡的海
你沉沦在一个巨大的铁铆中
你击碎了窗棂，你让一个春天毙命
悄悄的放下缠绕
你让一个为痛苦诞生的酒徒
在夜晚总是一次次接近
一次次试图打开
看你章鱼一样抱紧身体
抱紧疼痛
抱紧海的苍茫无依
你是我的苦难，是你自己的逃避
象泥土里翻腾出的牙床
谁听见他的声音
曾经也是无限欢欣的说出兰花
苦难呀苦难，兰花藏起花朵
她把自己的心看做云雀
只是在你面前摆摆细尾就飞走
她夺走了你的疲惫和美餐
她在暗中一次次看你
一次次聆听窗外的风暴
她是黑土里的泪水
看着泪水落下光滑的柔骨
■另一个故乡
我知道还有一个星球
它是我灵魂的另一个故乡
那里我是王，我说要谁就要谁
我说谁死他就必须死
我干着一切愿意干的事
可是，有一点还是没有改变
那就是你给我的疼痛
依然在每个夜晚抱住一个女人
说山的气味和光亮
说和你一起打开天空的窗
说母亲的乳汁是永远不能关闭的灯
■祝福：落满雨滴的大理石
我向天庭喊你
喊你的名字，你听见了吗
喊你，我在酒里，眼睛湿润
夜幕已降临
我要星星照亮你
透过你的窗帘，我梦里的眼神
我要你摆脱疼痛
它是咬向我的
思念的螨虫一刻也不消停
它督促我回忆
我和你身体的某些秘密
隔着黑夜的盛开
如今，我只剩下肉体的草地
还在苦苦保留一座墙的遗痕
我相信那一块落满雨滴的大理石
这一生都不会搬走
它是车头
显示着曾经的方向
也是生活下压的故障
尘埃的聚集
它是我蕴藏飞翔的隧道
是我穿不过去的铁轨
是死去的口哨和阶梯
今夜我站在一口井里
如悄伏的蟋蟀
你听不见我内心的歌唱
你看不见我心灵的旋涡
带着对时间的恨
我把自己陷下去
让泪水出来，让它成为一滴露珠
它是哑的电话铃声
在那一头
你正幸福的接纳众人的祝福
你和松花江一起被月色覆盖
♥十鼓，辽宁庄河人。有诗作刊发《诗刊》《诗林》《诗潮》《延河》《野草》等刊物。入选《诗歌前沿佳作评赏》等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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