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 民 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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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剧：王亚平 李梦昭
农 民 工
第十六集
〔1〕
建筑工地。日。
一群民工将老四围在中间，大叫大嚷。
老四手忙脚乱，大汗淋漓。
老四：“大家不要闹，不要闹！有话好说，都是乡亲！”
龙棍子：“你说，你克扣了我们多少工钱？”
“说！说！”
老四：“这话从那里说起！乡亲们，乡亲们……”
众民工喧声又起。
老四招架不住。（定格）
主题歌起：
走过多少路，这路最漫长。风雨真情，有时也失落。爱也是歌，恨也是歌。心曲无言，伴随天涯不寂寞。
走过多少路，这路最坎坷。匆匆人生，谁都有困惑。苦乐生活，难改执着。回首无言，微笑品味都不错。
不停地走，风一样洒脱。
不停地走，每天都是新你我。
字幕（叠）《农民工》第十六集。
〔2〕
公路上。日。
疾驶着的“的士”。
车内，德孝愁眉不展，大口大口地吸着烟。
闪回：
秀珍家。
德孝将一迭钱放在桌上：“好了，把东西还给我。”
秀珍收好钱：“你急什么，放在我这里，安全得很。”
德孝：“你！”
秀珍：“你别发火，得罪了我，笔记本上的事，我全给你捅出去！”
（闪回完）
德孝心烦意乱，用力揿灭火烟头。
幻景：
一座楼房轰然坍塌，尘土冲天而起。
德孝用力挥着手，象要赶走眼前的幻景。
〔3〕
某饭店德孝房间内。夜。
德孝浴后身着圆汗衫和肥大的花短裤，趿着拖鞋从卫生间出来，很倦怠地倒坐地沙发上。
有人敲门。
德孝坐直：“请进。”
老四进来：“老板，您回来了？”
德孝恢复原坐姿：“啊，坐吧。”
老四神色惊慌地：“张科长他们要来检查了。”
德孝身子一弹坐起来。
老四抹着冷汗：“您看，这……”
德孝眼一瞪：“慌什么！自己吓自己！”
老四：“这回恐怕……”
德孝往沙发上一靠：“嗨，老四，这种情况咱们也不是头一回遇上啦，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多花几个钱吗？这次南城工程的事我就解决啦。”
老四神色稍安。
德孝不在意地：“老四，你做我的代理人，南城工程基本是你一手抓的，你辛苦啦。”
老四滑头地：“哪里，我一切都是按老板的吩咐办的。”
德孝从包里拿出两叠厚厚的钞票。
老四瞟一眼那两叠钞票，又偷瞥一眼德孝，有点紧张。
德孝：“这是南城的利润。这样吧，你我二一添作五，我拿一半，其余的归你。”
老四摇手不迭：“不、不、不、这不行！”
德孝挥挥手：“你我兄弟，别客气啦！”
老四：“实在不敢，实在不敢。老板，没别的事，我走了。”
德孝脸一沉：“老四！”
老四象被钉了一斧子，不动了。
德孝阴冷地：“我知道你留了一个心眼!钱你拿着，出了什么事我去坐牢，与你无关!相信我你就把钱拿着，不相信你就另谋高就！”
老四冷汗直冒，嗫嚅着：“哪里、哪里。”他把钱揣进怀里，象揣进一团火。
德孝微微冷笑地看一眼老四，伤感地：“不管到什么地步，我德孝决不做对不起朋友的事，决不做！砍脑袋也不做！又想抓鱼吃，又想不湿鞋，哪有这样的事！”
老四：“老板，我、我……真是对不起。”
德孝：“自己弟兄，什么对得起对不起，呃，听说龙棍子他们几个木工要辞工？”
老四：“是的，您看……”
德孝紧锁眉头，一面吸着烟，忽然转过脸：“碧玉呢？”
老四：“她回陈家段去了。”
老四吞吞吐吐地：“那件事，您还不知道……”
德孝：“什么事说嘛。”
老四：“您别太难过。”
德孝不耐烦地：“你怎么吞吞吐吐的？”
老四：“水牯……”
德孝跳起来：“什么？！水牯他……”
老四：“你刚离开工地，他就……”
德孝呓语地：“水牯…孩子……”他突然大叫一声：“我的孩子！”
德孝放声大哭。
老四赶紧扶住德孝：“老板，老板，你别……”
德孝双手抓住老四的胸襟：“你说，我东奔西跑，拼命赚钱，究竟为了什么？！啊？你说！”
〔4〕
建筑工地德孝房外。日。
几个民工在围着老四叫嚷。
老四：“你们不要吵了好不好！老板在床上已经躺了两天了，你们还让不让他活了！”
一民工：“他要活，我们大家也要活！”
一民工：“那也总不能让我们这么白等着，你要答复我们！”
老四：“这事我怎么做得了主呢？”
一民工：“那我们就进去找他。”
老四拼命阻拦：“别进去！别进去！”
德孝慢慢踱出来：“别拦他们。”他面色苍白，目光呆滞，仿佛老了几岁。
人们顿时静下来。
龙棍子跳起来：“你为什么扣我们的工钱？”
德孝看看别外，象说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不错，我是折扣了乡亲们的部分工钱。”
龙棍子：“折扣？折扣是什么意思？”
众口纷纷：“为什么要扣？”
德孝仍不紧不慢地：“原材料涨价，管理费提高，整个造价提高。”
龙棍子：“那关我们什么事？你说说扣我们工钱怎么办？”
德孝咧咧嘴：“这好办，该扣还得扣。”
龙棍子跳起来：“操你妈，老子不干啦！”
德孝慢慢抬起头，扫了众人一眼，牙痛似地抽了一口气：“大伙儿要走，我也不强留。不过，按合同，你们要负延误工程进度的责任。”
众人一齐呆住，不知如何是好。
福生不知从那里冒出来，他笑笑：“这样不公平，合同我也抄了一份，不过，上面好象没有克扣工资这一条。”
德孝阴沉地看着福生。
福生：“很明显，你首先违反了合同。”
众人大受鼓舞，七嘴八舌地：“对，要负责任的是你。”
德孝昂头冷笑：“福生，你果然不简单。你居然能把我的人都挖走，不过，我还是祝你的家具厂成功。”他朝众人拱拱手：“不送各位。”
德孝背手从容而去。
众人楞楞地看着德孝的背影。
德孝突然扭过头：“你们迟早要回到我这儿来！”
德孝大笑而去。
〔5〕
陈家段家具厂。日。
招牌在鞭炮声和欢呼中挂了起来。
有人揿开了收录机，强节奏的迪斯科舞曲骤然响起。
有人敲起了盆、桶和碗，口中乱叫。
黄雯雯秀发一甩，跳起了潇洒的迪斯科。
众人狂歌乱舞。
远处，有一双饱含泪水的眼睛在看着，这是碧玉。
〔6〕
福生家。日。
黄雯雯对福生妈：“大妈，您好啊。”
福生娘疑惑地：“福生，这是………”
福生：“妈，她是黄雯雯。”
福生娘忙用衣襟拭去板凳上的灰尘：“快、快坐。”
福生娘端祥着黄雯雯。
福生娘：“好秀气的姑娘，啧啧，看这双手，细皮嫩肉的。”
黄雯雯：“大妈，其实，我是能吃苦的。”
福生：“妈，您弄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福生娘：“我是说，她这身子骨软弱，你可不能让她累着。”
福生“妈，您说到哪儿去了，人家是城里的姑娘，是到我们这儿来办厂的。”
福生娘：“噢，城里姑娘。城里姑娘。”
她叨叨着，用衣袖拭了拭眼角：“我说也不象。我们福生哪有这个命。”
黄雯雯：“大妈，福生的命挺不错，真的，我会算命，我给他算过。”
福生娘笑了：“你这孩子，嘴真巧。”
黄雯雯将礼品捧起：“大妈，一点心意。”
福生娘：“看你，花这么多钱！”
福生娘：“对了，这一晌，碧玉也常来，每次都给我买东西。唉，多好的孩子。”
福生：“妈！”
福生娘拭拭眼角：“我总觉得，碧玉这孩子好象是……”
福生：“妈！该做饭了吧？”
福生娘：“看我，光顾说话了，我这就去。”
黄雯雯看着福生娘进屋：“唉，多好的儿媳妇！”
福生装作没听见：“我去摸两条鱼给你吃，我们陈家段的鱼可鲜了，你坐一会儿。”
黄雯雯：“我跟你一块去。”
〔7〕
陈家段河边。日。
福生示意黄雯雯看一个正背着孩子在劳作的妇女：“看见没，我们这里的媳妇，不好当！”
黄雯雯：“不好当就不当呗。”
黄雯雯挑战地看着福生：“就跟谁求他似的！”
福生噎住了，避开黄雯雯的目光，抑制着兴奋，三下两下脱下衣服，塞进黄雯雯手里，一个猛子扎进河里。
黄雯雯欣赏着陈家段秀丽的景色。
福生钻出水面，抹一把水珠：“这鱼都跑哪儿去了？”
黄雯雯在岸边取笑：“鱼都回娘家去了。要不干脆我去买一条来？”
福生：“你等着瞧！”又一个猛子扎下去。
福生又钻出来，披头散发。两手空空，先举一只手，又举一只手。
黄雯雯大笑：“你呀，就象一个捞鱼的日本鬼子！”
没等她说完，福生踩着水，双手高举着一条大鱼。
福生把鱼甩上岸：“嗨，接着！”
黄雯雯两只手把鱼抓起来，鱼又从她怀里跳出来，掉在岸上乱蹦。黄雯雯手忙脚乱也按不住，眼看着鱼跳到水边。
福生急忙爬上岸，将鱼捉住。
福生将鱼对着黄雯雯，呲牙咧嘴地：“你的，大大的笨蛋！”
黄雯雯感慨地：“真想不到，你们这儿这么有意思，我真有点舍不得回去了。”
福生：“那就留下呗。”
黄雯雯认真地：“可我这身子骨又不行！”
福生板着脸：“我妈又没得罪你！”
两人终于忍不住大笑。
黄雯雯舒展双臂，陶醉地“啊”了一声。
福生讥讽地：“饿你两顿，看你还有没有这兴致！”
黄雯雯捧回一条小鱼：“快看快看，我也抓了一条！”
福生看着黄雯雯。
闪回：
水牯捧着一条小鱼：“福生哥，我抓了一条鱼！”
（声音象空谷回音，延绵不断）
闪回完。
黄雯雯捅了捅福生：“喂，傻了！”
福生回过神来，冲黄雯雯一笑：“该回去了。”
黄雯雯：“想什么哪？”
福生：“想鱼的事。”
黄雯雯：“鱼？”
福生：“嗯，我想，做鱼大概就是媳妇的事了。”
黄雯雯恐吓地把手里的一根树枝举起来。
福生把鱼往树枝上一挂，然后接过树枝。
福生一个夸张的立正，向后转，把挂着鱼的树枝扛步枪似的一扛。
福生嚷：“回家的开路！鱼的，米西米西！”
福生开步走。
〔8〕
德孝小楼门前。日。
黄雯雯顺着石板路而来。她东张西望，好奇地看着这古老的石棉街上的木质建筑。
碧玉看见黄雯雯走来，有点手脚无措。她瞥见小竹椅上一个毛线团，突然灵机一动。
一个毛线团滚到黄雯雯脚下。
黄雯雯弯腰拾起，惊异地睁大了眼睛，碧玉站在她面前怯怯地看着她。
黄雯雯将毛线团托在手中，看了看，默默地放在碧玉手中。
碧玉：“谢谢你。”
黄雯雯：“没什么。”
见黄雯雯欲走，碧玉情急地：“呃，黄、黄……你等等。”
黄雯雯抬走眼皮：“什么事？”
碧玉怯怯地：“你能不能，到我屋里坐会儿？”
〔9〕
客厅里。日。
黄雯雯坐在沙发上。
碧玉从冰箱里拿出饮料，又忙着拿糖果。
黄雯雯：“别忙活了，有话就请讲。”
碧玉凄然停住了手，默默地拿起一盒烟，抽出一支，递给黄雯雯。
黄雯雯看了一眼碧玉，接过烟。点着，看了看屋里的摆设：“看来，你过得挺不错。”
碧玉黯然一笑，在沙发上坐下。
一阵难堪的沉默。
碧玉：“吃糖。”
黄雯雯：“谢谢，我还有事。”说着站起来。
碧玉也赶紧站起来：“请你等等。”
碧玉从一个包里翻着，拿出一叠钞票放在手里：“你们办厂，我从心里为你们高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收下。”
黄雯雯冷眼看看那叠钞票：“谢谢你的关心，但，钱，不能收！”
碧玉慌乱地将钱塞进黄雯雯手里：“不、不！你一定要收。”说着落下泪来。
黄雯雯感觉到碧玉的手在颤抖，她看看碧玉满是泪水的脸，心隐隐一动。
黄雯雯叹口气：“好，我们收下算你入的股。”
碧玉：“不、不，你千万别告诉福生。”
黄雯雯皱皱眉：“不告诉他，算怎么回事？”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又避开对方的视线。
〔10〕
德孝小楼房门口。日。
黄雯雯：“行了，别送了。”
碧玉欲言又止。
黄雯雯：“还有什么话，你就都说出来吧。”
碧玉目光躲躲闪闪：“我很高兴你们……他这个人，你知道他的脾气，人是好人。今后靠你多……。”
黄雯雯目光复杂地：“这个，你不用操心了。”
〔11〕
家具厂黄雯雯房间。日。
福生满脸的不快，看也不看，用手缓缓地把那叠钱扫到桌下。
黄雯雯：“你听我把话说完嘛。”
福生自顾站起身往外走。
〔12〕
市某饭店德孝房间。夜。
德孝在房中踱来踱去，老四垂头默默无语。
德孝停住步，拧紧眉，自言自语：“看来只有这一着棋了。”
老四希冀地望着德孝。
德孝：“不管怎么说，我们的建筑队不能垮。建筑队垮了，我们就什么都完了！”
老四：“您的意思是……”
德孝：“老四，阳台也垮了，人也死了。这刑事责任，不管怎么说也是跑不掉的。”
老四满头大汗。
德孝：“如果把底露出来，你我都完蛋，都得去坐牢。”
德孝挨着老四坐下：“老四呀，与其两个人一同去坐牢，不如留一个。只要工程队不垮，蹲两年出来，就有个立足之地。这就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老四惊恐而警戒地望着德孝。
德孝叹口气：“我想好了，就我去吧。我把一切责任都担承了。不就两年吗？这一摊子事，就全拜托你啦。”
老四惶恐地：“这、这……你怎么能去呢？再说，我也担不起这副担子呀。”
老四接过德孝递给的烟，又凑在德孝的打火机上，由于手抖得历害，几次都没点着。
老四眉头紧锁，狂抽了几口烟，把烟猛地折断，颤声说：“还、还是，我、我去。”
德孝：“不，我去。”
老四凄惨地：“别争了，只能这样了。”
德孝猛地抱住头，用力揪扯着自己的头发，痛苦得令人目不忍睹：“老四兄弟，让你去，我，我怎么忍心啊！”
德孝声泪俱下。老四抱着头不说话。
德孝可怜巴巴地走过去收拾东西。
老四拉住德孝的手：“你干什么？”
德孝：“还是我去。”
老四夺过德孝手里的衣服：“我这一去，我家里的事恐怕就要麻烦你了。”
德孝良久地看着老四：“我德孝决不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你放心，你的老娘就是我的老娘！”
老四抬头看着德孝。
德孝：“还有，这两年赚的钱，你我兄弟平半分，我先替你存在银行里。”
〔13〕
建筑工地。日。
两名警察让老四在逮捕证上签了名，把他押上囚车。
老四边走边回头看，眼中饱含泪水。
德孝在屋内窥视着这一情景。
囚车开走，留下一般淡淡的轻烟。
德孝面色惨然，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定格）
叠显演职员表。（第十六集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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