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孔

去蠡园赏花。她们都昂起头

一张张圆脸笑眯眯地仰望着

早晨的时候朝东，傍晚的时候朝西

那么的虔诚。我琢磨她们怎么转向的

向左，还是向右？还有她们的背面？

回家的路上有一张圆脸飞天了

感觉她并不孤单，还是笑眯眯的

只是仰视改成俯视。每一个月半都一模一样

我突然想，她也有公转和自转

何以我们看到总是一成不变的笑眯眯的圆脸

◆我们热爱生活的时候

一枝枝尺八齐崭崭朝着天，各顶各自的小喇叭

这里一个方阵，那里一个方阵

“声音是有色彩的，颜色是有音乐的。”

这么多尺八、喇叭，安安静静，全开成白的，黄的，红的花

我们这座城市，外地人节日游公园不要买门票

想起过去节日公园也免票。那时中秋没有假

本地老年人只需身份证。土遁术

我陪母亲坐地铁来看百合花

搀扶老人家去瞻仰荣德生的乐农别墅

上坡，拐弯，突遇伏兵——一排蓝色挡板站立。又在修缮吧

◆薛福成故居

第二进的轿厅起名“西轺堂”

相邻的两根柱子从上到下在中间一剖为二

他说这是三个三开间，不是九开间

就和他老师说不是屡战屡败，是屡败屡战

西风穿过胸膛，一个王朝漏气了

出来，回首将军门，威严，吊睛白额

斑斓。正中御赐金匾“钦使第”

两旁眈眈跃出眼眶，映红半座城

◆听雨舫

我正打伞游园， 西面的围墙突然挤进半个船身来

有人邀我上船。是西轺厅的主人

船是从西洋四国来的吗？

他说，且喝茶，听他说巴黎的蜡像、油画

雨停了。他的故事也讲完了

水里的莲叶碧绿碧绿。我这才发现

船是石头的，主人也不在

◆桐桥港

离开电脑桌，河边放放眼睛

一簇簇美人蕉、千屈菜

小河也退休了，养花弄草了

浜呀、港呀，是老辈老字号

美人蕉是佛祖脚趾流出的血。阿弥陀佛

前面有钓翁。鱼竿还是竹子做的

他没穿的确良，胸前也没有别像章，衣裤没有补丁

起竿！钓起一条水泥船。我跟着一起跳上去

撑篙，摇橹，晃！增氧泵拱起水幕墙来

里面一弯残月，上面站着两个人

◆清晨，我在桐桥港溜达

桐桥港不生产桐油

有水草与镜子

我在桥边走，港里另外一个我跟随着我

我走他也走。我停他也停

不远处，一只白鹭在梳妆

我掏出手机对准她

她扑棱一声飞走了

也许害羞，也许是那边有人在呼她

或者，天上有人用绳子拽她

将她的脖子拽得老长老长

◆棋盘

割草机过后，早晨桐桥港边的小游园

土坡冒充收割后的麦田，太阳打蜡上色

落下一片黑子，没有叽叽喳喳

那块石旁的醉鱼草，抓住了几枚撑开两面黑旗的子

白子傲气，远远地单腿独立，不屑一顾

我走近。一头栽下河去——

它叼起一尾小鱼，飞走了

◆看戏

父亲当年下海，母亲带我去看戏

《朝天子》曲牌响起。紫金冠龙袍

一步三摇出来，吟

“爱民如爱子，德泽自绵长。”

忠臣良将上朝。山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母亲要父亲演皇帝

“我是当家文武小生呀！”

“啥当家的，小生，小，皇帝大。”

诗人简介：钱智伟，网名茅屋寒士，60后，江苏无锡，偶有诗文散见网络平台和报刊。中诗网现代诗编辑，世界诗歌网江苏频道副主编，五星文学网散文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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