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中秋
傍晚朋友送来月饼,才知又到中秋。小时候,除了数着日子地盼过年,就是眼巴巴地盼望过端午和中秋。那时候大人们忙着家里地里的活计,我们孩子们生怕被落在节后头,错过了饱口福的机会,三天两头问母亲什么时候过节。
中秋节的前一天晚上,母亲就把节日早上要擀的手擀面团和好,用湿布蒙上饧着方便第二天早上起来就能擀面条。节日早起,不等母亲叫我起床,就早早起来洗脸梳头,收拾好了我自己,母亲的手擀面刚好出锅,在屋子里面就可以闻到厨房里飘来的香味。除了纯白面的手擀面,面卤里还有两三片油汪汪的腌肉卧在金黄的炒鸡蛋旁边,碧绿的葱花和晶莹剔透的粉条被圆圆的油花密密麻麻地包围着,这可是只有家里来客人时才能看到的饭食,只一眼就让人口水横流。吃过了早饭,母亲通常都是要去地里干会儿活,吩咐我在家择韭菜或是洗南瓜,为午饭做准备。
天还没有晌午,母亲就从地里回来了,不管怎么忙,中秋节的中午母亲肯定给我们包饺子吃。南瓜韭菜和剁得碎碎的咸豆腐,再把两三个鸡蛋炒成碎球球。看吧,象牙色的南瓜,碧绿的韭菜,奶白色的咸豆腐,金黄的鸡蛋碎,五彩斑斓的饺子馅,光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调好了饺子馅儿,母亲开始包饺子,我坐在母亲身边拉着风箱烧水。这时候的母亲是最平和的,完全没有平时干地里活的那种风风火火使急慌忙的样子。为了尽快吃到香喷喷的饺子,弟弟妹妹也不再调皮打闹,乖乖地再厨房外的墙根下玩耍,我觉得这个时候我们家是世界上最幸福最温馨的家。我把大锅里的水烧得咕嘟咕嘟冒大气泡时,母亲把饺子也包完了。煮出来的第一碗饺子,要先给奶奶送去,别看母亲指派我干活的时候我磨磨蹭蹭,一听说给奶奶送饺子,我端起碗跑得比谁都快。奶奶过节也舍不得包纯白面饺子,不是掺点荞麦面就是掺点红薯面,包出的饺子黑乎乎的一点也不好看。每次送饺子的时候,母亲总是嘱咐我:“不要在你奶奶家吃饭,把饺子倒到你奶奶的碗里就赶紧回来吃饭。”她怕我留在奶奶家里吃饭,那样我端过去的白面饺子奶奶一个也不吃,都得给我吃了,奶奶还是光吃黑面饺子。奶奶每回都是说啥也不要,她知道母亲也舍不得多包,给她送一碗,母亲就舍不得吃饱了。我不说三四从奶奶的碗橱里拿个碗倒了饺子就要跑,奶奶抓住我的碗,就把自家的黑饺子给我盛一碗。回到家我们都吃白饺子,母亲先把奶奶给我们的黑饺子吃了,再吃三四个我们家的白饺子就说吃饱了。
吃过饭,趁着天太热不去地里干活,母亲带着我去摘枣。家乡的枣儿,到了中秋的时候,都已经熟透了,随便那棵枣树上都挂满了圆圆的红玛瑙似的枣儿,又细又甜带着浓浓的枣儿的醇香。守着一棵树拣没有虫子的随便摘,一会就可以摘半小篮,把晚上蒸枣馍馍的枣儿就摘够了。下午母亲继续去地里干活,等到天完全黑了才回家,母亲一边蒸馍馍,一边熬着大锅菜,等到饭做好时,圆圆的月亮已经挂在我们的院子的正中,正好可以拜月亮。母亲把馍馍摆好,然后拿出藏了好多天的月饼,那是父亲早就买回来的,为了留着中秋节拜月亮,母亲一直把它们藏在我们孩子们够不着的墙隔窑里,中秋晚上才会拿出来。围着圈儿伸着脖子等到母亲拜完了月亮,这月饼还是不能吃,要给奶奶送去,等奶奶也拜了月亮,母亲才给我们分月饼。一共四个月饼,给奶奶送一个,给姥姥家留一个第二天和馍馍一起送过去。剩下的两个月饼母亲用刀中间切开,我们三个孩子每人一块,余出来的那块月饼母亲说她留给自己吃,可是第二天我们每个孩子仍能分到小小的一块月饼。
吃了晚饭,母亲仍要坐在院子里的月光下摘花生或是剥玉米,因为过节,我不用干活,开开心心拿着自己分到的半个月饼和小伙伴去街里疯玩。碰拐,雉鸡灵抗大刀,藏老母,没有我们不玩的游戏,直到母亲独自剥好了玉米,摘完了花生,出来喊我睡觉,才恋恋不舍地和伙伴分手,跟着母亲回家。
四十多年过去了,我早就离开了家,母亲也离开多年,我很少有机会在家里过节。如今的生活水平比小时候好了千倍万倍,每到中秋时节,我总是想起母亲做的中秋美食,想起端着饺子飞快地跑向奶奶家,想起和弟弟妹妹一起等着母亲给我们分月饼,想起月光下和小伙伴一起玩游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