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散文
九道弯
作者:庄木
从我的老家院赶往大队部(后来称为“村委会”)必然经过一条由不同人家的房子和墙围成的“九道弯”,行人、自行车通过时要加着小心,牛马车勉强能通过,拖拉机、汽车是过不去的。
这九道弯形成于何年何月是无证可考的,它传了一代又一代,传到现在基本上还是从前的样子。别看这九道弯七扭想像的,却留着我童年、少年、成年许多美好的回忆。

第一次是哪年哪月经过九道弯的确是记不得了,也许是由母亲抱着或父亲背着到大队或生产队开会。我出生在一个总有会可开的年代,人们总是精神饱满地听讲话,然后喊口号,有时会上街游行,但不会穿过九道弯的。后来,我就由哥哥或姐姐拉着到大队部看样板戏或听评书、西河大鼓什么的,好像还去生产队部请过驻队干部到家吃饭。当我长到能四处跑又不容易跑丢的年龄,就可以跟几个小玩伴儿一起到大队部里的小卖部买糖吃了,买的最多的是几分一块的三角糖,那是专门用于打肚子里的蛔虫的,除了这种糖,大人一般是不让随便买的,倒不是怕把我们的牙吃坏,而是怕我们养成乱花钱的习惯,毕竟那是个挣钱很费劲的年月。

当我敢独自穿过九道弯时,应该到了上小学的年龄。为什么之前不敢独自穿行呢?当然最怕的还是从家院里蹿出的狗,还怕走错路,有时大白天就能把人转迷糊,更别说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了。我之所以放着大路不走,专挑这九道弯走,是惦着那家树上的杏儿。那树的枝条早就长过了墙头,不像诗里说的“一枝红杏出墙来”那样,而是把好多杏伸出墙外,当然不是红的,而是青的或黄的。我对杏儿垂涎,却不敢扛着竹杆去打,一旦被主人逮住会挨巴掌的,于是我从沙滩里捡些光滑的石子,对着枝头上的杏儿瞄准儿,偶尔能打下一两个,那就算最好的“战利品”了,捡起来撒腿就跑,见四下没人时才把杏儿送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咀嚼那酸酸甜甜的味道。

九道弯不光留着我的记忆,还留着大人和大人的大人们的记忆。据他们讲,这九道弯不光逮过贼,还斗过日本鬼子呢!有天晚上,有个贼偷了半袋红薯干跑进了九道弯,说什么也找不到出口,最后被赶来的乡亲逮住。这贼不但没带走红薯干,还跑丢了一只鞋,后悔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抗战的时候,有几个日本鬼子到村里抓鸡,被村里的游击队员发现,便把他们引进了九道弯,给他们来了个“关门打狗”鬼子兵虽然有枪,却不知往哪儿打,一会儿东边房顶上飞下几片瓦,一会儿西边房顶上落下几块砖,不一会儿就被砸得晕头转向,只得束手就擒。
过去的九道弯住着好多人家,后来有的搬到了村外,有的就地盖了新房。有些老房子仍保留在原地,倒是为像我这样生活在外的人留下了寻找乡愁的去处。每每回到老家,我总要往九道弯走走,看看还剩几道弯,还能不能把人走迷糊,甚至站在伸出杏枝的墙边想象儿时用石子打杏儿的情形,不觉心头阵阵酸涩。
九道弯,你会消失吗?

作者简介
庄木,原名乔建国,1965年生,河北省作协会员,河北省文学艺术研究会会员,石家庄市作协会员,石家庄市诗词协会会员,就职于石家庄市园林绿化管护中心,出版《双桐雨潇潇》《极度抑郁》《绿野春意》《倔强的紫荆花》《疏影横斜》五部长篇小说,在网媒、纸媒发表诗文上百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