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翟玉芬
时间过得真快,又是一年中秋了,那儿时的中秋仿佛就在昨天。
那时候,家里很穷,但,生活很有仪式感。每一个与吃有关的节日,都是我们所期盼的。过年时的萝卜红烧肉;端午时的砂糖粽子;八月中秋的椒盐月饼以及糖饼和水果。
生活中有了仪式感,生活便有了目标、有了期盼和等待。
年盼中秋,月盼半。日子就在我们一天天期盼和等待中渐渐靠近。
记得那时,每到中秋,母亲总是提前准备些水果、月饼。因为太穷,所以,数量不多。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吃而买,更是为了八月十五晚上的敬月而准备。
在那个饥饿的年代,那些香甜美味的东西无处安放,因为,家里除了猫狗还有我和二哥两个小馋猫。
记忆中,我家那间坐北朝南的茅草屋,冬暖夏凉。小时候的我们,总觉得那个二梁上的挂钩很高,那只挂在上面的竹篮——“猫叹气”就是我们仰望和期盼。
“猫叹气”这是家里唯一一只编有盖子的竹篮,小时候,我曾问过母亲,这个篮子为什么叫“猫叹气”?
如今,母亲不说我也知道,那精致的竹篮有模有样,尤其是上面圆型的盖子,紧紧的蔻在篮口上,我们这些小孩子,手劲小是无法打开的,好吃的东西放在里面,既透气又安全,那香甜的味道从“猫叹气”中透出,猫闻着,也只有在一旁叹气。
长大后,我常跟母亲提起此事,我笑着和母亲说:“妈!您这哪里是叫猫叹气啊!分明是让我和二哥叹气吧!”逗得母亲总是一边笑一边抹着眼泪跟我说:“哎!还不是穷吗,让你们跟着我们受了那么多的罪!”其实,在那个年代大家也都差不多,可物质生活的匮乏,丝毫没有影响我们儿时的幸福与快乐。
那时,我家住在很偏僻的南山脚下,我清楚的记得,那些日子,可怜的狗和猫,常常日夜蹲守在那只“猫叹气”下,最终也没有实现它们的梦想。
八月十五这天,午饭过后母亲和姐姐们便开始忙着炒芝麻,烙糖饼,那诱人的芝麻香弥漫着整个庭院,幸福就这样慢慢的,一点点的靠近,母亲知道我和二哥嘴馋,总会让我们每人尝上两口,那个芝麻和着糖的香甜伴着母亲的爱让我们至今难忘!
到了傍晚,我们跟着母亲走进茅草屋,仰望着她从挂钩上吃力托举“猫叹气”,又小心翼翼的用另一只手去接,这里装的都是敬月的贡品,更是我们姊妹们的期盼。
父亲和大哥早早把桌凳搬到院子里,母亲便把刚做好的糖饼,放在碟子里,我们开始帮着母亲从“猫叹气”中取出月饼、苹果、石榴等贡品装在小碟子里整齐的摆放在桌上准备敬月,这时一家人围坐在小桌边谈闲,就等着月亮出来。因为敬月过后,我们这些孩子就可以吃到香甜美味的月饼和水果了,我们着急,就跑里跑外,看看月亮什么时候能从山的那边爬上来?
那时候,整个街道都没有路灯,只有几户人家屋里发出微弱的灯光,所以,中秋的夜晚星空就格外的美丽,就像一块大大的透明纱布,大大小小星罗棋布的镶嵌着许多钻石一样,闪闪发光。
月亮还没出来,我们非常着急,就和其他小伙伴一起到山上去看月亮怎么还没爬上来,上上下下跑来跑去。终于,月亮在我们的期盼和忙碌中从山的那边悄悄地爬上来了,圆圆的、大大的就像一块玉盘,真的很美!仿佛站到山顶就可以触摸到月亮。这时我们的周围明亮了许多,我们回到桌子边开始敬月,其实,月亮啥也没吃,最后,父亲把五块月饼分给我们姊妹五个,我清楚的记得父亲只是把碟子里的月饼屑倒在手中放进嘴。
现在我才明白,秋天是一个收获的季节,大忙以后,就在这中秋月圆的日子给家人提供团圆的机会,享受这丰硕的果实。这是一年中最难忘的日子,难怪唐朝诗人李建枢写到:“昨夜圆非今夜圆,却疑圆处减婵娟,一年十二度圆缺,能得几多时少年。”
四十多年过去了,今夜,月亮依然很美!可当初月下的我们,早已不在青春年少,我们兄妹五人都已成家立业,成为了五个家庭。生活的现代化,让我们衣食无忧,月饼、水果应有尽有,可是,父亲早在三十二年前因一场车祸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九十一岁的母亲再也不能炒芝麻、烙糖饼了。
那座南山脚下充满笑声的庭院;那间飘着芝麻香味的茅草屋;那只装满香甜美味和所有期盼的“猫叹气”早已不在了。那笑声、那香味、那画面永远定格在我童年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