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喋血七星灯(三)
作者:朱海明
主播:黎明
夜幕降临,冰轮乍涌,洒下一片皎洁的银辉,映得小院儿明如白昼。葡萄架下,小木桌旁,孙佛眼儿和店主老头儿喝着聊着。老婆儿也不甘寂寞,坐在一旁一边扇着蒲扇一边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说话,有时还要插上几句以添情趣。乡间小酌其乐无穷,桌边不时腾起一阵阵舒心畅意轻松愉悦的笑声。
“何掌柜,听您这口音,地地道道的北京人,是吧?”
“祖籍河南开封府,咱们是老乡。从太祖爷爷那辈儿就到了京城,有年头儿啦。”
“好几辈儿了,就是北京人啦。”
“哎,我说老头子啊。”老婆儿又插话了,“那年在咱店里一病不起的,不也是北京人吗?”
“可不咋的。也是何掌柜这么个岁数,人挺不错的。”店主老头儿喝口酒,长叹一声,说,“真快啊,一晃十多年喽。”
孙佛眼儿心里一动,忙着给店主老头儿斟上酒,问:“老哥,那个北京人是干什么的?”
“谁知道啊。”店主老头儿举起杯一饮而尽,说,“那年也是这般光景,也是下了大雨,那个北京人背着一个破麻袋,浇的落汤鸡子一样,进店就倒下了。”
“整整喝了三大碗姜汤,没救过来啊。”老婆抹了把眼角插话了,“一个大活人,挺壮实的。不到三天,说没就没了。”
“出人命了,那还了得。赶着把地保找来一验,确实是病死的。”店主老头儿摇了摇头,说,“身上翻遍了,除了几块大洋啥也没有,也不知道姓甚名谁。用那钱买了一口棺材,埋了。”
“可怜啊。”老婆儿叹了口气,说,“临死前,把那个破麻袋留给了我们,说是什么宝贝。”
店主老头儿一阵大笑,说:“啥宝贝?打开一看,一堆破油灯……”
“哦?”孙佛眼儿一听这话,心差点儿从喉咙里跳出来,赶快强咽口唾沫压下去,抄起坛子为店主老头儿续上酒,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什么油灯啊,还成了宝贝?”
“是这么回事。”店主老头儿又举杯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巴,说,“破麻袋里装着七盏破油灯,不知啥年月哪辈子的,油渍麻糊一定是哪里收的破烂货,还有一盏坏的,掉了脑袋。”
老婆儿指点着老头儿接口说:“死人留下的东西,他嫌丧气,想扔。我说,好歹也是物件儿,留下吧,就算是个念想儿。”
“哦,对了。”店主老头儿说,“何掌柜,你那屋里不是有一盏嘛。”
“不多不少七盏啊。”老婆儿扳着手指,说,“当时坏了一盏,早扔了。何掌柜那屋一盏,厨房里一盏,仓房里两盏,茅厕里一盏。还有一盏,上个月叫村里的二癞子要去,卖给镇上小炉匠化铜水儿了。”
孙佛眼儿把二癞子和小炉匠恨的牙疼,禁不住瞪着又小又圆赤红烂眼儿脱口而出:“真是个败家子儿。”
“可不咋的。那物件儿破归破,可是一件一个模样,挺有意思的。”店主老头儿说着,又端起酒杯,说,“不提那破灯了。来,何掌柜,喝酒,喝酒。”
“老哥。屋里那盏灯我倒是见了。”孙佛眼儿岂肯就此罢手,喝完酒继续接上话头,“还别说,那样子挺稀罕人的。”
店主老头儿不假思索一挥手,说:“和掌柜喜欢,临走就拿去吧,算个啥?”
“不,不。”孙佛眼儿欲擒故纵,说,“平白无故的,怎好随便拿人家东西?”
“如今都用上玻璃罩保险灯了,谁还稀罕那玩意儿?”老婆儿又插话了,“再说,何掌柜也不是收破烂儿的。”
“刚才不是说了嘛,我们家是铸蜡台的。”孙佛眼儿来的好快,“所以我琢磨着,照那油灯的样子铸蜡台,估摸也不错。”
店主老头儿一拍桌子,说:“得了。货归用家,干脆,走的时候都拿去。我们好换玻璃罩子保险灯。”
孙佛眼儿又强咽口唾沫把心压下去,说:“你看,这多不合适,成了白拿东西了。”
“嗨。几个前八百辈子的烂玩意儿,拿进城里送人还嫌脏哩。”店主老头儿一脸正气的说,“咱哥儿俩可是挺投缘的,再说这话可就是寒碜老哥了。”
“得。兄弟我听老哥的。”孙佛眼儿同店主老头儿碰了下杯,一饮而尽亮了下杯底,说,“这么着吧,明儿早老哥送我一程,到镇上雇一辆毛驴车,奔开封府火车站。那头骡子嘛,老哥就牵回来自家用了。”
不等老伴儿答言,老婆儿忙着插话说:“你看,你看。还是人家北京人大掌柜,吐口唾沫能砸坑,嘻嘻。”
“嫂子又见外了不是。”孙佛眼儿见机而作抢过话头慷慨激昂地说,“老哥是知道的,江湖上人最讲的就是义气。不就一头骡子嘛,老哥要是推辞,那就是不给兄弟面子。”
店主老头直愣着眼睛嘬了嘬牙花子,说:“罢了,罢了。有兄弟这句话,老哥占了天大的便宜也不说啥了,行不?”
“哈……”孙佛眼儿抓过酒坛,说,“好,什么也别说了。今儿晚咱哥儿俩一醉方休。”
乡间小酌尽欢而散,孙佛眼儿乐不可支地回到店房,借着月色目不交睫地盯着那物件儿坐等天亮……
乌呼呀!今天的夜,好长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