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吃掉一辆单车的全过程（外六首）

文/石子赵阳（上海）

她弃下未上锁的单车走了

蓝色的单车无所依靠，靠着我的胃吧

倘若饥饿能宽恕我的獠牙

就让我去咬吧

我咬它的坐垫，留着她的温暖

支撑它的弹簧，我厌恶

充填它的海绵，我也讨厌

就这么咬着。原谅门牙的松动吧

车把手犹如一根狗的练牙棒

咬得疼死了

好不容易吃掉了它的北方或南方

这会儿咬它的响铃，她曾按动过

咬它的车轮，轱辘似的，曾把雨水汲上来

运到一个干涸的地方：庄稼茁壮成长

接着咬它的车链，撒上孜然粉

拖垮着我，带动着我，脱链着我

最后咬它的踏板

原地的脚步，悬空的脚步

远远地逝去了

石子赵阳   于2021.9.16作

◎雨

雨，这些天上来的难民

挤在屋子外面

寻找着一处洼地

聚起一只眼睛

它们好想亲近我

这屋漏

偏逢连夜雨的亲戚

进来，窸窣一些话

泡去一些痕迹

石子赵阳   于2021.9.12作

◎两只花器

两只花器不需要对话

呼唤的口型已经表达

两只花器不需要在一起

相同的花纹已经走近

两只花器需要冷漠

才不被炽热的思念灼伤

两只花器需要装扮

让人觉得，爱的是花朵

石子赵阳   于2021.9.6作

◎萨福

若我能来到两千年前

听萨福朗诵刚出炉的诗篇

没药、莳萝、三叶草

古钱币锈迹斑斑

爱琴海颤动着巉岩

班德奥的丝带丢在路边

是你延长着道路

在省略号般的残句之间

请把我召回到竖琴身旁

石柱边的胴体更娇艳

神殿断垣残壁

唯情爱才永远

石子赵阳   于2021.8.26作

◎九月

我走在九月之前

一旦真的来临，我又将是沉默的

茉莉和电焊的弧光

幽闭在防盗窗后

像你失血的面孔

你已压不出井水丰饶我的旱井

告诉蛙道路在上面

而不是四周的一个圆圈

我已不敢掰下手指

预估一年一度的九月还有几次

每次都是修复手指的篱笆

我掏空口袋

知道口袋是掏心掏肺形成的

仅剩下需要吹气的皮膜

八月将离，九月必临

悲秋的人焊着一朵茉莉

◎石子赵阳   于2021.8.25作

刺猬到访

窸窣之响过后，刺猬不请自来

而外面尽是秋天

他记错地址

本该去撬那扇门的，那扇

推敲也无用的门

这里只是语焉不详、出处不明的地方

住着一个不知所踪的人——

我用烫发水款待他

用发卷让他变得柔顺

他带来的礼物

就是破墙后的砖块

门还在那一边，完好无损

窗口也同样

这会儿他静静地看着我

石子赵阳   于2021.8.25

◎小魔鬼

爬山虎看到她在室内给车把涂漆。

一只镍光的铃果。

纸飞机在天花板下转圈，

小魔鬼的衣裙红色。

贴着黄昏墙的影子，

一位老妪挪动着。

死亡的香味正在上楼，

篮子里的皮球如苹果。

小魔鬼，听到门外

有拍打皮球的声音传来，

开门看到一位笑脸人，

一背身变成丧脸老太婆。

皮球的拍打声再未消失，

把果铃的声音盖没。

车把手朝着窗外的方向，

她站着裹上窗帘睡着了。

石子赵阳   于2021.9.15作

赵阳，笔名石子赵，石子赵阳。1967年11月生于上海。1984年起开始写作。爱诗，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