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千垛百味”杯兴化农产品宣传征文——
浆酒
文/倪高扬
“浆酒”是“糯米甜酒”的俗称,是家乡历史悠久的土特产。浆酒醇厚剔透,鲜香绵甜,温和可口,营养丰富,老少皆宜,如今和“大麦烧”(家乡土制白酒)一样仍然在一定场合“抛头露面”,虽然“纯粮”“物美”,却因“普通”“价廉”上不了富丽大雅之堂。
在物资匮乏的年头,进入腊月一般农家都会做上一作浆酒。做浆酒的师傅背着甑子、怀揣酒药子(酵母)挨家挨户的上门服务。酿造浆酒的原料是颗粒无损的优质糯米,每“作”用米16斤,少了做不着,多了甑子容纳不下。
小时候,我每年都做一回“革命观众”,目睹浆酒酿造的全过程。父亲用“半升子”量出足够的糯米,浸泡、汰淘、沥干、蒸煮。酒师傅凭经验从蒸桶外表的干湿度和“圆气”程度判断蒸饭的成熟度。
在蒸饭过程中,母亲像为迎接将要出生的婴儿准备襁褓和窝桶一样,在笆斗里四周铺上干燥的穰草,洗净的“牛头缸”安放其中,将缸与笆斗之间的穰草揣满、压实,向缸中倒入一些开水,盖上木盖,再用一条棉被焐着。待生米蒸成熟饭后,满屋弥漫蒸气和糯米饭香。
父亲算是半个师傅,将滚烫的重实实的甑子搬到事先搁好的澡桶上,下面架空以便排水,用清水一碗一碗地浇到热气腾腾的蒸饭上进行“过水”,直至蒸饭不再烫手、米粒“一个不粘、两个不靠”时,倒尽澡桶中的水,将蒸饭摊到澡桶里,乘着热气,动作麻利地将预先碾碎的酒药撒到蒸饭上,用两手进行拌和,接着倒掉牛头缸里的热水,将蒸饭全部移到温暖的缸里,稍稍压平,正中央留个小凹塘,盖上木盖,用棉被将周围捂实。
这时,师傅清了清手,交待相关事宜后,拿了加工费,笑嘻嘻地背起甑子又走向预约的下一户人家。
酿造浆酒最关键的是温度的把控。温度低了发不动,出酒率低,甚至不出酒;温度高了会“烧”掉,酿成的酒酸酸的,甚至连猪都不肯吃。
当拌进酒药的蒸饭焐进笆斗时,父亲则显得提心吊胆,如同呵护刚出生的婴儿似的小心翼翼,每隔几个小时,就用手伸进去探测一下温度。如果感觉温度偏低,就将棉被进一步压实,接着不再轻易打开,防止“走风”降温;如果感觉温度偏高,则将棉被稍稍松开,防止“烧”掉。
两天后,悄悄掀开棉被一角,揭上木盖一边,低斜着头向缸里窥视,咦,那个小凹塘里有浆酒了,父亲嗅了嗅酒味,咧开嘴,报喜似地惊叫一声“好”,全家人悬着的心也便落了地。
再过一天,父亲又神秘兮兮地“探望”,发现整个蒸饭“抱团”萎缩浮了起来,用手指伸去蘸了一下,放到嘴里一吮,喜笑颜开,向母亲报功一般,“今年的酒好得扎煞哩!”然后叫我拿个二碗给他,挖出半碗酒酿,状如烫饭,色如白雪,香甜扑鼻,我们姊妹争相先品为快。吃在嘴里满口鲜甜绵香,心里美滋滋的,顿时,全家人洋溢在甜蜜的世界里。

封缸一周后,浆酒便“圆味”。父亲先用几个小罐子装满酒酿封存,留着送给城里的亲戚分享,其余的用干净潮湿的纱布一包一包地进行压榨。这时榨出来的浆酒属于正宗的“原浆”,加入少量白酒混和,待澄清后灌装封藏,用于招待尊贵客人或馈赠亲友。
剩下的酒糟再用预备的凉白开倒入充分搅和,压榨,这时榨出的酒叫“副”,浑浊寡淡,色如豆浆,兑入“大麦烧”封存。这种号称“淡淡甜”的“浆兑烧”将成为正月里敷衍普通客人的佳酿。
我“成家立业”后也请师傅上门酿造过几年浆酒,在被乡政府借用期间曾作为“大礼”屁颠屁颠地送给住在城里的党委书记,现在想来,好不发笑。
无论是酒酿,还是浆酒,都是“粮食精”,天然绿色,健康环保。过去,用酒酿做荷包蛋可算是招待上亲的美食。榨剩的酒糟也舍不得喂猪,和着煮鱼,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在物资充沛的当今,人们每当提起或见到土制的浆酒,无不称好,但很少有人家“自找麻烦”了。
一次我从水上森林景区商店发现“兴化难得米甜酒”跻身于土特产之林,自然勾起对酿造浆酒的回忆。买两瓶回家品尝,感觉味道纯正,不减当年。
2018年春,在扬州卢氏古宅让我陡然眼前一亮,兴化米甜酒非遗技艺传承人邹贻争竟然在此辟有酒坊,既展示技艺,又现酿现卖浆酒和酒酿,很受游客(尤其女士)青睐,其身价昂贵得令人咋舌。
对于擅长饮酒的人来说,究竟饮用哪一类酒为好呢?曾见媒体排序:红酒,啤酒,黄酒,白酒。我以为,首选的当是我们鱼米之乡的浆酒——兴化难得米甜酒。

作者简介
倪高扬,泰州洋思教育研究所资深研究员,中国蒙台梭利协会认证讲师,江苏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兴化市楚天实验学校创建办顾问,兴化东方巴黎幼儿园、泰州幼蒙教育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地方文史研究爱好者。近年,除了致力“点燃孩子心中的智慧之灯”、引导教师“成为孩子生命中的贵人”之外,有空便与书为友,爬爬格子,出版《敬畏教育》《有滋有味兴化话》等著作七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