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一章
新闻引来马丽艳
酒桌击掌绘新图
应该说,中国的改革开放,是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他不仅改变了整个中国,更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遇。
它,打破了所有的常规,解开了原来套在人们身上的所有束缚,让很多人摇身一变,变成了万元户、富翁、富商等。
但是,更多的人意识不到这次机遇的到来,他们还在看热闹。
当时流行一句话叫: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
此时,让我想到了非洲大草原上的动物大迁徙。
看,所有的斑马、牛玲、野牛等动物混杂在一起,形成浩浩荡荡的迁徙大军,向着新的目的地游动,目的是为了找到新的草场生存下去。它们来到宽阔的河边,被凶猛的河水挡住了去路,大家都在河边徘徊、游荡,谁也不肯第一个下河,都在等待。
动物囤积得越来越多,终于,有一个动物,也许,是被挤下去的,也许,是失足掉下去的,也许,它就想当一名领袖,就想当一名伟大的“领头羊”。
总之,它先下了水,接着,在它的带领下,所有的动物都纷纷下水,顽强地向对岸游去,那是多么壮观的场面,那是多么震撼人心的场面。它们成功了,它们战胜了汹涌的波涛,它们游到了对岸,它们又找到了新的草场。
当然,在这场生存竞赛中,有被鳄鱼吃掉的,有被踩踏致死的,有被摔死的、摔伤的,也有被淹死的……。
假设,这些动物永远不过那条河呢?
等待它们的只能是被活活的饿死,因为,那里的草早已经被它们吃光了。
就像那些动物一样,当时的中国,不搞改革开放不行!不敢过那条宽阔而凶险的大河,永远找不到新的草场。
所以,不管是人也好,动物也好,还是一个国家也好,只有敢迈步才能获得新生!
经过一段运营,眼看着我的饭店风生水起,新闻媒体正在找像我这样的典型报道,以便号召更多的人下海,过那条宽阔的汹涌的大河去经商、搞活经济发展。
有一天,市里报社的一位记者来到我的饭店找我采访。
我从学校出来这段时间接触的都是社会,三教九流,啥人都有。可下子遇见了一位记者,仿佛遇到了知音。一股脑,把这一段的经历、收获、苦恼、欢乐一吐为快,只说得那名记者眼花缭乱。
第三天,一整版关于我的报告文学在市报头版刊登了,这一下本市的村镇城乡、老少妇孺都知道了我!
现在想来,那时候人们是多么的纯洁,一整版的报告文学已经刊登了,记者连一杯水都没喝。
三十多年后的今天,市报的一个整版值多少钱啊?
无价!一台轿车?一套楼房?都不尽然!
那篇报告文学的题目是《弄潮儿》,自从那篇报告文学刊登出来后,我就成了街谈巷议的名人。
你上报纸了?很多人见面就问我。
饭店里的顾客看见我在大厅里忙活,一边吃饭一边悄声议论:他就是这儿的老板,上报纸了。
那天下午五点多钟,大姨们已经下班回家了,饭店里的顾客也不多。
门开了,进来一位苗条大个儿的姑娘。因为是春天,她穿一件非常得体的紫红色风衣,那风衣把她修饰得身材修长、富有线条、与众不同,让人眼前一亮。
不过,行内人士一眼就能看出那件风衣是“旧件儿”。
所谓“旧件儿”,是只在当时流行一阵儿的特殊商品,简而言之,就是外国人穿剩下的旧衣服,这些“旧件儿”通过走私传入国内。
这种“旧件儿”多数是西服,最大特点就是裁剪得体、布料材质上好,牛仔裤就是那个时候传进来的。
因为穿“旧件儿”,有损于国格和人格,工商管理部门禁止市场上销售的。
卖“旧件儿”是在偏僻、僻静的小巷内。出于好奇,我曾经去过几家“旧件儿”商店。那些“旧件儿”堆得满地都是,任何衣服都是绝版,没有重样的。有的衣服很脏甚至还带着血迹。不过,那些“旧件儿”的设计、款式确实令人叫绝,不然怎么会那么畅销呢?
也应该承认,这些“旧件儿”的渗透大大改变了中国人原来穿的灰、蓝、绿“三原色”,西服取代了人民服,给中国人的着装带来了一次新的革命和冲击!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改革开放的意外收获!
姑娘进来后,环视四周,好像是在找谁。
我站了起来,她看见我以后就大步地向我走来,那风衣随着她的身体摆动而飘浮。
你…你就是报纸上报道的那个饭店老板对不对?我一看就是你,离不开知识分子的气质。
她像旧友重逢一样伸出一只手紧紧握着我的手,好像所有的话都在她那只手里。
我不知来者何意,忙让她坐下。
她利落而熟练地将紫红色风衣从后面往前一捋,顺势将那飘逸的长发甩了一下,坐在了我的对面。
她直视着我,快言快语地自我介绍,她是某国营企业的团委书记,名叫马丽艳……
马丽艳的眼睛热情而又火辣,水汪汪的双眸里清澈透明地映射出我的面庞,长长的睫毛敏捷地闪动着。精准的鼻子造型,无论如何都必须承认那是美人儿才特有的鼻子;说话时漏出洁白如玉的牙齿,反衬出她的双唇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椭圆形的鹅蛋脸被青春的荷尔蒙雕琢得白里透红,无比诱人……。
马丽艳接着说:我在报纸上看到你以后就想来拜访你,还真行,到这儿就找到了。
我疑惑地问:你拜访一个开饭店老板为啥呀?
你太有魄力了,报纸上说你完全可以成为一名教授,然而,你却选择了下海经商,这是在向命运挑战,这是在向自己挑战。
说话间,进来几位男人要吃饭。我刚想迎上去,谁知,马丽艳迅速地脱下紫红色风衣放在一边迎了上去,几句话把那几位男人说得毫无条件地坐了下来。接着,玛丽艳春风满面地说:几位大哥下饭店,怎么着也得点几个菜呀?
一个男人满脸色相地说:就凭老妹儿这句话也得点那。然后他对着那几位男人说:今儿个,谁也别和我争啊,我请客,想吃啥点啥!
那几位男人哪有心思听那个哥们说什么,眼睛全盯着玛丽艳。
一会儿,马丽艳像一只小燕子般飞到我的面前,把写好的菜单递给我:拿下,看,红烧鱼、糖醋排骨、烧芸豆、熘三样、锅包肉、炸河虾,六个菜,一瓶洋河大曲。
我用感激的目光深情地看着马丽艳,她顿时脸色绯红,羞涩地低下了头。
我告诉她,这几位是打扑克赌钱的,每天到这个点儿都来这里吃饭,但是,从来没有点过这么贵的菜。
我明白,马丽艳也明白了,那几个男人今天为什么这么大方。
我按着菜单开始备菜,发现河虾已经用完了。正在犹豫,马丽艳问:还缺啥?我说:河虾没有了。马丽艳说:我去。我给她拿了一元钱,没用三分钟,她就买回来了。因为,饭店离农贸大厅不过二十米,买菜特别方便。
她把河虾放在案子上,递给我两角钱,说:八角钱一斤,这是一斤。
转眼,前五个菜都做完了,马丽艳穿梭于大厅与厨房之间,给整个饭店带来了生机,就像单调的房间突然搬进了一盆盛开的鲜花,它散发着幽香,沁人心脾。
那几个男人今天格外兴奋,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什么原因,说话的声音格外高,好像生怕别人听不到。
菜还没上完,一瓶酒喝进去了,又要了一瓶。
我在做最后一个菜——炸河虾。
当年饭店用的盘子都是四寸小盘。一盘炸河虾的原材料只用三两左右,挂糊一炸,膨胀后的河虾支楞八翘,能装满满的一盘。
马丽艳看菜做完了,生河虾还剩一多半,非常吃惊。
啊?就用这么一点儿河虾就能炸出这么一大盘呀?太厉害了吧?
我算算,我算算!你用的生虾也就三两吧?八角钱一斤,三八两角四分钱,这盘菜的成本使劲算,也就是不过五角钱那,你卖两元二一盘……,一盘菜就挣一元七角钱,哎呀妈呀,一盘菜的利润就等于我一天的工资呀,我的天那!
她的“天”字还没说完,前厅里的几个男人打起来了,谁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分不清谁和谁是一伙儿,也看不出谁是打架的,谁是拉架的。
他们从屋里打到屋外,有鼻子出血的,有脸上出血的,几个男人互相撕扯着,一边打一边走。
那个说请客的男人脸上流着鲜血回来了,说:老板,把帐结了。我问他为啥打架呀?他看着玛丽艳说:啥也别说了,都是女人惹的祸呀!
一句话把马丽艳说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以然。
我对那个男人说,菜还没上完呢,把那盘河虾拿着。他说:不要了,你替我吃了吧!说完,跑出门外追那些人去了。
这是天意,这盘炸河虾咱俩吃吧。
马丽艳半推半就,我又炒了一盘干豆腐,、一盘绿豆芽,我和第一次见面的美女坐在一桌喝上了。
刚坐下,马丽艳端起满满的一杯酒,和我的酒杯撞了一下,爽快地说:久仰老板大名,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喝酒,干杯,说完,就喝了下去。
玛丽艳说:玻厂里的团委书记是闲人,没啥事儿,每天除了看看报纸,就是各屋乱串,到中午或晚饭陪厂领导招待客户或上级领导吃饭,几乎天天有酒局。就是没有客人,大家找理由也得喝。反正工资就那些,大锅饭嘛,吃了、喝了是偏得。不吃白不吃,不喝白不喝。天天跟着锻炼,我也能喝点儿酒。
接着,她说出了我最想知道的东西,就是她的来意。
自从在报纸上看到关于你的那篇报道以后,我的心也活了,也想下海干点儿啥,就是不知道干啥好。今天特来拜访,来,老板,再干一个,你帮我出出主意。话音未落,一杯白酒又干了下去。
几杯酒下肚,玛丽艳漂亮的脸庞像一朵盛开的鲜花,让人不敢直视。
我懂了,玻璃厂的领导为什么安排她当团委书记的用意了。
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林妹妹”!
在美女面前,男人的大脑最好使,比任何时候都聪明。尤其再喝上一点美酒,所有的智慧它自己往外冒。
我不假思索地说:上我这来呗,咱们在饭店晚饭高峰过后,也就是晚七点后,经营音乐茶座。
接着,我就给马丽艳讲起了我在这方面的“渊博”知识。
什么法国的红房子咖啡屋、什么北京的老舍茶馆等等。
咱们要搞一个全市都没有的,独一无二的、高品位的“音乐茶座”。
我讲得眉飞色舞、天花乱坠,把个马丽艳听得入了迷,每到高潮的时候就是撞杯、干杯、鼓掌。
忽然,马丽艳若有所思地说:那我什么时候来上班啊?
等我把这个饭店改造好以后,你就来上班。
到那时,你每天从厂里下班以后,来这里上班。正好,第一班的那些大姨们下班回家了,第二班的你们来上班了,咱们吃完晚饭就准备经营音乐茶座。
马丽艳本来很大的一双眼睛,这时却笑成了一条缝儿,她举起右手说:来,老板,一言为定。
两只手在酒桌的上空,“啪”的一声,击掌为誓。
这一掌,击出了全市的第一家音乐茶座。
这一掌,击出了全市的第一家饭店、音乐茶座的’一国两制”。
这一掌,击出了全市的兼职第一人——马丽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