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

柴禾火烙饼子

柴禾火熬大锅菜

那味道能香遍整个村子

父亲后半生的日子

就是把柴禾从山上背回来

在小院里锯开、劈开

然后打摞得整整齐齐

堆成一座山

母亲坐在灶膛前

撩拨柴草

撩旺火焰

熬煮着简单而充实的日子

吃饭的时候

父亲又背回来一小捆柴禾

两人对视的目光里充满了柔情

我看见

父亲背着柴禾的佝偻的身影

我看见

母亲拿着柴禾的瘦弱的胳膊

越来越像一根干枯的木柴

那烟火的味道

让我温暖

让我心碎

让我一生回味

【】米

家乡的小米饭真养人啊

那是故乡的土地孕育出来的珍珠

还有故乡那条小河的浇灌

还有父亲汗水的润泽

还有母亲细心的挑拣、淘洗

还有烟火的熬煮

土地的颜色

朴素的性格

父亲的厚度

母亲的温度

温饱了我的童年

滋养了我的灵魂

丰满了我的记忆

那持久的香气

永远飘荡在我的生命里

【】油

小时候

母亲用几滴椒籽油

就能调出生活的美味

核桃油、花生油太金贵了

只一小勺

就能烹饪出一家人的幸福

母亲总是能把握住火候

油热到什么程度

什么时候葱花下锅

母亲拿捏的很准

“滋啦”一下

香气四溢

这种味道

别人弄不出来

整个乡村弥漫着母亲独特的烟火味

我想起了父亲

日夜守在油坊榨油的情景

那是故乡的土地榨出来的血汗

那是父亲劳作时流出来的血汗

母亲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收起来

又一滴一滴地交付于烟火

反复调剂着简单淳朴的日子

【】盐

要想甜

加点儿盐

母亲最能把握好尺度

一点一点地放

一小口一小口地尝

调出咸淡适宜的生活

是父亲的汗水、泪水凝结沉淀而成的吧

那么坚硬

那么纯粹的白

融入烟火

溅起一滩滩火星子

弹起一缕缕炊烟

母亲用一小勺盐

调剂出有味的日子

我反复咀嚼

父亲柔软慈悲的内心

【】酱

月光下的老屋已经酣然入睡

安静的院落里油灯如豆

母亲一宿没睡

把一簸箕黄豆

挑拣、洗净、煮熟、风干

最后倒入瓮缸

星光和月光渗进去

虫鸣融进去

父亲的鼾声也跑进去

白天的阳光照进去

鸡鸣和犬吠凑进去

尘封、发酵

一连几天

母亲都不肯好好睡觉

打开瓮缸的那天

一股浓重的味道飘满了小院

父亲酱色的脸上荡起一丝微笑

母亲催生的烟火中

多了一种颜色

多了一种味道

【】醋

吃饺子不蘸点醋

色香味都会差出一大截

小时候

两分钱一斤的水醋

已经是很奢侈的调味品了

因为嘴馋

偷喝家里的醋

没少挨父母的训斥

酸味的生活

让人反复嚼磨

乡村的烟火

再一次勾起记忆

酸涩的滋味从舌尖浸入肺腑

【】茶

在不同的季节

采下不同的草和树的叶子

酸枣叶、木兰芽、白蒿……

支起三块石头

拣几枝干柴

一把老式的大铁壶

灌满山泉水

点燃乡村的烟火

煮一壶来自大山的浓茶

干活时中间休息的时候

开怀畅饮

这是我一生中喝过的

最有味、最解渴的茶

绿色天然

原汁原味

夹杂着鸟鸣和虫声

夹杂着朴实的乡音

和乡音中吐露出来的那些颇有些韵味的乡事

让我痴迷

让我沉醉

用沾满泥土的手

端起搪瓷海碗

喝下去的是大山的坦荡和广阔

直到现在

父亲仍然用红泥小火炉烧水煮茶

父亲说

电磁炉烧水煮茶

少了乡村的烟火味

品不出大山的厚重和深邃

一方小院

一张石桌

一台红泥小火炉

一把老式铁壶

一丝烟火

熬煮着父亲憨厚朴实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