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题记:底层人的辛酸,或许在你眼睛看不到的地方。
妈妈,我不吃鸡(小说)
文/王荣根
太阳在等着冯姐出来晾被,太阳撑得比竹杆还高出一尺,冯姐的床斜阳面,还是有少许的阳光绺绺钻到了冯姐的被子上,冯姐用脚一抖,那朵太阳花就一移。冯姐还在被窝里懒散呢,冯姐把筋骨舒展成曲线,这么扭捏了一下。冯姐躺着,眼睛也慢慢睁开,她定神了,这是睡在家里。还是家里好哇,金窝银窝还不如自己家有个草屋,屋是小了点,自从搬回来住以后,把父母亲的地方也都占着了。从小长这么大,好不容易出嫁嫁人了,现在又搬回来住。父母亲没说冯姐一句闲话,而是觉得女儿搬回来住也是一条生路。
正在外屋收拾菜的母亲,好像听见冯姐这时在妈吔妈吔的叫,于是就把门推开,醒了?冯姐说,妈,我钱包呢?昨晚到了后半夜老板才给结账,等会,我领你到大润发去买服装去,给小宝也买一套。再多睡一会吧!母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妈有衣服穿,等一会,你叔要来。是不是叔有病了?冯姐坐起来,把窗帘略微拉开一条缝,那他老婆就不管他了?
窗帘盖上太阳,模糊了许多往事。母亲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一说,你叔早在二十年前就帮助过咱们,一直都帮到现在,他的那些钱不都是贴给咱家用了?那个时候你们还小,你说,做人是不是要讲良心?冯姐说,人的良心最怕被狗吃了。
就是呀!母亲说,他老婆现在也不管他,他儿子又死了,现在他有病了,妈是不是要管一管?让人家说闲话说去呗,我只当他们放屁。冯姐说,这年头舌头长在人家嘴上,你还能把人家嘴封了?说的就是这个理呀!你外婆临死前再三嘱咐我,一定要我待你叔好,说,受人家滴水之恩,一定要当什么来报?冯姐一字一字地说,当涌泉回报!母亲说自己如果不好好报的话,你外婆没死前就说了,肯定要遭天打五雷轰,你妈可不听那个什么觉悟不觉悟的,那跟妈没关系,你妈就知道做人要讲良心,不能缺德。
说这话时,小宝进屋了。儿子!冯姐这么叫了一声,来,上床陪妈说会话,好不好?小宝乖,我家小宝可懂事了,小宝,来!让妈妈抱抱?母亲也在边上附和着说,去,叫妈妈抱一抱,不是有一首歌这么唱吗?叫,抱一抱那个抱一抱,抱着什么上大花轿。
小宝嘿嘿乐起来,一下子扑在冯姐的怀里。随即,母亲把钱包递给女儿,说,我刚从里面拿了十块钱,让你爸去买点肉。冯姐说,妈,你没钱就拿,反正钱包就放在枕头底下,晚上上班我又不带去,你想用就拿,过日子没钱那怎么行?小宝?妈妈说的对吗?
小宝说,妈,等我有了钱,我就给你用。冯姐看着这个爹不在身边的儿子,幸亏有父母亲带着,否则?冯姐刚想说下去,发现母亲哭了,忙说,妈,你哭啥呀?你哭坏了身子还不是我上外面去借钱来替你治病啊?你说,我低三下四地去求人家借钱有多难?你愿意看到你女儿那样啊?母亲摇摇头,抽泣一下,说,妈没哭,妈只是眼睛里面好像有沙子,你帮我看看。冯姐替母亲翻着眼皮,说,恐怕是闹砂眼了。
母亲说,砂眼没事,母亲的神色有点尴尬,两手一拍,朝小宝轻轻说,小宝乖,来,外婆抱,让你妈再睡一会。冯姐说,妈,我不能再睡了,我得起床了,说着,冯姐下地沓鞋想站得挺立些却又觉得骨盆挺酸,直腰时还要这么反手撑着,她想,是不是自己哪儿岔气了?还有脚趾头,女人要是长脚癣那就讨厌死了,那脚癣是女人长的吗?
冯姐的头发在阳光下支楞八翘地炸开,整个头型像个抱鸡的窝那样蓬乱。她把被子抱在手上,脚掂起来,往门前的一根铁丝上一搭,小肚脐眼露出一个小圆孔,小宝趁她不注意,上去戳了一下,冯姐一痒,被子又从铁丝上脱落下来,冯姐说,这孩子,小宝!冯姐喊孩子别淘气,别哪儿都去钻。
冯姐关切的语言随着空气正在慢慢朝四处传播,但它无法让另一个人听到,那个人就是冯姐的丈夫,听说和一个女人跑了,跑的时候带了一百多万的集资款,到现在也快半年了,连个电话都没有。冯姐的父亲要脸面,他看到女儿楞在太阳底下,就瘸着走了过来,小声说,听说你男人在外面做生意呢?好像昨天来过电话,好像又做赔了,让你再寄点钱去。
冯姐把被子抱在手里,仿佛抱着一团乱麻,一张腊黄的脸衬出两只红红的眼圈,于是她把脸转过来,朝着自家窗户的一面。自从男人带着钱跑了之后,到这幢门前来要债的挺多。原先都说这家姑爷好,知书达理,还在一家公司当经理!那集资就集一点吧!来要债的,当着这家的面,还没有完全把脸面撕破。
这时候,冯姐终于把被子又晾上去了,她把被子平整地拉开,挡住了一些人的视线,自己的心事,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那个叔是坐三轮车来的,冯姐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他下车,说,叔,你慢点下!妈!我叔来了!母亲应着声出屋,喊,打完针啦?叔点点头,一朵幸福的红晕马上浮现在脸上,说,明天还有一针!
冯姐把叔搀到自己的床上,说,你躺一会吧,我和妈要到大润发商场去一躺,我给你买一套休闲装,叔摆摆手,说,我有的穿,你替你爸买。冯姐的父亲这时正在阳光下褪鸡毛,边褪边对冯姐的母亲说,现在的猪肉不好吃,听说,有人把避孕套当猪饲料,说猪吃了那个长的快,没想到那肉里面还真有一股子橡胶味。你吃了?
母亲问父亲,父亲说没有吃啊,那是听人说的。母亲说,人家讲啥你都信啊?那要你长耳朵干什么用?光听不想了,是不是?父亲两手沾满鸡毛,说,行行行,老娘们就是爱唠叨。母亲说,你没有老娘们试试,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让你吃鸡,我让你吃个鸡耙,母亲来火了把洗鸡的盆一掀,今天我叫你吃,吃!
冯姐忙上前,喊,妈,你是不是吃枪药了?对我爸咋好这样呢?冯姐上前哈腰把地上的鸡捡起来,放回盆里。父亲把盆接过去,说,我来,你不是要陪你妈出去买东西吗?快去吧!
打扮定当的冯姐,这时候回头又唤,妈,你去不去呀!喊时,一辆邮电的自行车站在跟前,冯姐的父亲抢先一步,把一份单子端在手里心中一沉,他忙递给女儿,说,怎么是拍卖行的呢?冯姐说男人走后欠人家的钱不是要还吗,你总不能躲债吧,我是他老婆,别人盯在我后面要,我只好把房子卖掉还债,否则哪有钱盖这个?
冯姐所说的这个,是在新村住宅的底楼前面的院子,现在已经把它变成了一个平顶的小房子,如今,这座小房立起来了,小房中间算个厅,东西隔开两间,东间父亲睡,西间冯姐睡,里面的一间是母亲的住室,还有一个原来的厅就临时支张床,那就是给现在的叔睡。
如今,冯姐身边的钱已所剩无几,到现在,冯姐连自己的养老保险都没买过。冯姐没想得太远,她首先要把眼前的日子挺过去。现在到哪里去找那个男人离婚去?离了不用还债了那倒好?可是离了还是要还债啊!冯姐早先跟着那个男人风光过,现在倒霉了就用离婚来了结那也太有点那个了吧!
冯姐看完单子,把房子拍买了还债,只也算躲过一劫,房子本来就是他男人买的,房产证上写冯姐的名字,应该说,男人相信她,好像男人也知道她会用拍卖房子的方法来替他还债的,你是男人的话也该露一下面才对?父亲说这话好像在揣摸冯姐的心思,女儿到底跟那个不露面的男人有多少感情?
那么老大的地盘,谁知道他跑那儿去了。男人还欠人家一些尾款,冯姐在心里只能说是个大概计划,肯定要还的!当男人的朋友在洗浴场里占有她之后,她还是信誓旦旦地这么说。说时,咽一下苦水,流出一汪泪水,抱着她的男人问,怎么湿了?冯姐说,别管太多,做你的。
现在,母亲问冯姐,那咱就不去大润发了?再找找你叔,凑一凑?

正午的时候支上饭桌,大家的脸似乎都热不起来,冯姐的父亲替那个叔倒上一小杯的酒,父亲细微入声地说,老哥哥,喝点,人生在世,不吃不喝不玩,这还叫啥活着。
小宝坐在一把椅子上,手指放在嘴里吮一下,抬起头来对冯姐说,妈,我不吃鸡,叔问小宝为啥?小宝低低声说,有人说我妈是鸡,所以我就不吃鸡。小宝!外婆严厉起来把小宝吓住了,小孩家家的,还知道所以了!说,这话是谁说的?小宝忙从椅子上滑下来,躲到冯姐身边,妈,我不吃鸡!孩子的声音微弱,显然是有些害怕了。
妈!他不吃就不吃呗!犯得着跟他急眼吗?小宝还在说,我不能吃我妈。孩子胆怯起来,连吐字都不清了。外婆问小宝,听谁说的?我不去撕烂他的嘴才怪呢!我非得去撕烂他。妈!冯姐想止住出去骂街的母亲,你回来,你这么站在大街上大吵大嚷,人家就不说了?说去呗!怕啥的!活人还得让尿憋死啊?妈,你别去给我丢人现眼了行不行?妈,我求你了!冯姐上前去拉。母亲说,真是吃饱了饭撑的,一家不知一家愁!小宝,下次他们要这么说,你就回来找外婆,我非得撕烂他的舌头根子。
这时候,冯姐的父亲抬起筷子朝一只鸡腿点点,然后夹给叔一个,说,小宝不吃,你吃,你也得补补,那个我吃。好好,先放一边,我等会吃。叔把那个鸡腿咬上了。但父亲的筷子不动地方,他问叔,明天是不是阴历初一?叔含糊其词地咽了一口,点点头说,是初一。噢!那就对了,他叔!叔一楞。你,就在我家多住一些日子,老的就怕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叔楞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啥意思,没响。来,咱俩先把这一小杯干了,父亲说。于是两人一干而尽,好像把天底下所有的苦都咽进了肚子里。两个人喝完酒,面面相视,无语,一会儿,两人又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笑够,各人的杯又满上,侧耳,从远处传来了警车响,冯姐的父亲红着脸用手指着外面,后又把那张通红的脸凑到叔跟前,说,那,没咱的事,那,都是去抓贪官的,一抓,一大串,跟螃蟹似的,哎!这也叫人生!来,咱喝咱的酒!
太阳露出了微笑,叔把上衣脱去一件,只穿一件羊毛衫。父亲说叔现在的气色比刚进门时强多了,再这么调养几天,准保没问题!说时,父亲把剩下的一只鸡腿夹在边上,他想给女儿留着,女儿苦哇!父亲不敢多想,多想了血压一下子就会高上来,给女儿添麻烦不是?不能再添乱了。
冯姐从里屋出来了,她坦然地说,爸,不能喝就别喝了,叔,你也喝得差不多就行,咱这是过日子,不是跟谁家比过不去。这话说的对!叔说,那就撤桌。
把饭桌撤掉,太阳躲进了云层,它露不露脸也就不管它了。叔!冯姐喊道,你来一下,我妈说,有个事想和你商量。叔捅父亲一下,说,你也一块来听听?父亲说他不去,坐在门口挺好的,这样坐,能从白天一直坐到天黑,不觉得累。父亲想用大自然的景致来洗刷自己内心的所谓耻辱。冯姐想躲闪父亲那股埋怨的光,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冯姐看着叔从身边擦过去,擦过去的时候散出一股酒气。冯姐已经习惯闻这股味道。
眼下,冯姐这么蹲在地上陪着父亲说话,爸!之后就啥也没说,冯姐怎么说才算好?父亲把脸转过来,眼睛里全是慈祥,他从自己边上端过一张板凳,递过来,说,坐这!冯姐坐下,她有点不安神,她不知道父亲想对自己说点啥,于是她在等着。父亲只是看外面的风景,听老远的地方传来的喧嚣声,后来,父亲说,你进屋去吧,去跟你妈,还有你叔好好合计合计,这以后的日子该咋过。冯姐虚着声说,爸,这日子过得下去也要过,过不下去也得过,我都想好了,再攒点钱。说到这里冯姐卡壳了。

父亲说,过吧,过的可都是钱啊,我这点退休工资,除了给小宝和你妈订两瓶牛奶,剩下的再给你弟弟一些,他也难,所以啊,爸就希望你自己能够过好,我看哪,你那个男人可能这一辈子也回不来了,拉下那么多的饥荒,有谁家过日子像咱家这样的?冯姐不便再说下去,便起身说,那我进屋了,你想进来听,就一块来听听。父亲说他不想听,头脑子太胀,父亲做了一个两手捧瓜的姿势,说,我相信你叔,去吧,爸没事。
屋里,母亲抬起无限信任的眼光,问叔,现在还差人家好几万呢?咋凑?母亲不知从哪捏出一张小纸条来,递给叔,要钱的人都在上面写着呢。叔拿过来一看,头皮顿时发麻,还好,叔没吭气,他要让自己的呼吸均匀一下之后然后再说打算。冯姐说,叔,眼下知道的就是这些,还有不知道的呢?如今,就是想跟他离婚的话,那些钱还不得要还吗?再说了,现在到哪儿去找他离婚。
冯姐把口气软了又软,有时也喜欢把头扬起来,作一些短暂的潇洒?母亲瞅着女儿的脸,说女儿最近的脸色蜡黄,待到哪里去掏腾点药给冯姐熬着吃,冯姐说,没啥大毛病,关键是睡眠总不香。母亲说,那能香吗?找了个老公还跑了,跑的还神不知鬼不觉的,你不看老婆的份上,还不看儿子份上啊!孩子多好,在外面玩总是吃亏,儿子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爹呢?
正说着话时,小宝哭哭咧咧从外面回来了,父亲红着脸一瘸一拐地也跟进来,激动地说,我看见了,我全看见了,是那帮讨厌孩子打的,有老李家的,也有老张家的,我家小宝没还手。小宝又用那双小脏手去抹眼泪了,小宝说,我妈让我在外面,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妈,我怎么听了你的话老是吃亏呀?冯姐拿条毛巾润润湿,来,乖孩子,让妈替你擦擦,等你长大就知道了,啥叫吃亏就是福!
母亲抱怨女儿还吃亏就是福呢,你那个死老公现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那个亏吃的还小哇?妈!他以前吃香喝辣的时候,你也不是沾光了吗?现在他跑了,你又说这种话,你说你说那种话有啥用?妈,别说他了,好不好?眼下,最要紧是咱们怎么把日子过下去,你懂不懂啊?妈!不要一会儿懂,一会儿又不懂,这样下去,我可替你操不起那份心。母亲说自己老了,总是犯糊涂,人还迷糊,说完,母亲就仔细查看小宝那身脏衣服,小宝还在小声说,我妈不是鸡,因为我家今天中午,吃的就是鸡,我说我没吃,他们就打我,就撵我走!
然后,冯姐对着五岁的儿子还是那句话,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听到没有?小宝委屈的点点头,说,妈,我懂了,我今后,说到这里,小宝哭的泣不成声,颤着声说,妈就是妈,妈怎么会是鸡呢。 母亲突然冲到大门外,喊,今后谁要是再欺负我家小宝,我操他十八代祖宗!
叔听着外面的嘈杂声,说母亲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叔在摇头,说母亲当姑娘就是这般利牙铁嘴,现在改多了。冯姐说,都怪自己不好,不争气,嫁了个男人不省心,找份工作吧,还是不省心,不省心咋办呀?不能不还人家钱啊?人家以前平啥把钱借给我老公集资,还不是相信咱家吗?
一支烟的工夫,叔拿出了一个计划,冯姐把父亲召进来,父亲在叔跟前像十分听话似的,小声问,啥计划,拿出来听听?叔让父亲从下个星期起别整天坐门口了,由叔想办法,给社区的自行车棚看棚子,每月250元,钱是少了点,可也算是一笔收入吧?
父亲掐着指头一算,一年下来也得将近有三千块!父亲对着冯姐呵呵乐,说,还是你叔行啊!哎呀!我就是想得起来,可也没那个门路吔,这活的,是不是够损的?父亲很不好意思。叔说,那不叫损,那叫众人捡柴火焰高!来,咱再合计合计!
按照叔的计划,似乎这日子就能过得下去了。阳光和落日之间,究竟有多少差别,好像这话题谁也答不上来,在一个家里,叔好像是个主心骨,母亲一遇到难题就知道把叔找来,如今,叔的身体也比以前好多了,整个家想奔小康可还是有点嫌早,最主要的是,父亲也来了精神头,他在外面说冯姐是搓澡工,搓得尽是一些脏东西。
同时,父亲也没忘了在每个月的阴历初一和阴历十五,给观音娘娘点上一柱香。父亲说心诚则灵,可冯姐的男人,连一个信都没有,那天,冯姐傻傻地坐在屋子里发呆。谁知道以后这日子过得会咋样?哪个女人没有老去的那一天啊?冯姐知道烧香时的父亲心顶虔诚了,父亲总在默默的祈祷菩萨保佑冯姐,冯姐也由所感动。
其实,父亲每天睡得都很晚,一直在等冯姐开了门这才放心地睡去。在三百六十行里面有这一行吗?叔好像懂得挺多似的,他说有,怎么会没有呢?搓澡工怎么会没有?叔反问父亲,问得父亲傻乎乎地站在那里笑,父亲说,你看你看,来不来,你先认真上了,要知道,冯姐是我女儿,叔说,冯姐也是我女儿,我是看着她从小长大的!
叔说话一点都不含糊。叔特别是喝点酒以后,总眼泪汪汪地瞅着冯姐,弱女子,顶梁柱!叔伸出大拇指,冯姐瞧见夸她的样子心里更是慌张,连忙两手摆摆,说,咱家那是我妈撑着,我妈呢,有你撑着,我哪能撑得起一个家呀!叔,我替我妈感谢你,说着,冯姐深深地朝叔鞠了一躬。
正巧,鞠躬的时候父亲进屋,父亲在手上托着一只红红的小方盒,脸上的不自在,只有冯姐心里明白,于是,冯姐回转身拉扯一下父亲的衣襟,父亲把手一甩,说,别烦我!行不行?瞬间,父亲好像知道自己过分了一点,于是把口气软下来,托着盒子尴尬地问,小宝呢?我找小宝,小宝!那天正是下午,外边天热,母亲正哄他正入睡呢,小宝突然听到外公招呼他,爬起来了,两脚岔开,小鸡鸡露出来,站在床上,问,外婆,我想到外面去玩。母亲出门就骂父亲穷抖瑟,你不睡,别人还不睡啦?
小宝,来!父亲朝小宝招招手,说,外公给你买了一盒肯德基。小宝说,我不吃,小宝连看都不看,掖到冯姐怀里,说,妈妈,我不吃鸡!妈妈不是鸡,妈妈就是妈妈。妈妈,你哭了?等我长大了,我也不吃鸡。

看得出,叔当时心里揪揪着疼,于是,叔从父亲的手上把盒子拿过来,打开,唤,小宝,你过来闻闻,可香了!你妈吃一点,你也吃一点,然后再给外公外婆吃一点,大家都吃一点,好不好?顿时,小宝从冯姐怀里滑脱出来,小宝把盒子举到冯姐面前,说,妈,你先吃鸡。冯姐说,小宝乖,小宝先吃。
小宝闻了闻,奇怪的问,妈,你怎么会是鸡呢?小宝!母亲又严厉上了,吓得小宝一个转身,那盒肯德基掉在地上,父亲连忙哈下腰把它捡到盒子里,说,洗洗还能吃。
冯姐说,爸,你这是怎么啦?都脏了!还能吃吗?父亲说,你别看她外表脏,里面是好东西,洗洗,洗洗,说着,一瘸一拐地朝自来水笼头走去。母亲说,让他去洗!不是说,不干不净,吃了么没病吗?让他去!
水池边,父亲正小心翼翼地在为一块鸡肉作着分离,他好像很自信,经他分离出来的肉一定很干净。
作者简介:今音,王荣根,中华知青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曾获《上海文学》短篇小说奖赛二等奖,全国知青文学奖赛长篇小说一等奖。出版长篇小说15部,评论25部,中短篇小说、诗选各1部,合集3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