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 民 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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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剧:王亚平 李梦昭
前言: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大批的农村青年进入城市。
三十多年来,他们用双手为城市竖起了一座座高楼,用汗水浇灌着城市的花园。他们的勤劳朴实与聪明善良给城市带来了勃勃生机。
可以说,没有他们就没有中国今天的成就与繁荣。
无论从那个角度说,他们都是一个不应该被忽略和被遗忘的庞大的群体。

农 民 工
第 三 集
〔1〕
某市。日。
一辆盖着蓬布的大卡车,驶过外环公路,驶过交叉路口,在新城区的一幢高高耸起的脚手架下停住。
盖在车箱上的蓬布被“蓬”地冲开。福生,龙棍子等二十几个农村装束的年轻人象被魔术变出来似的从车箱里蹦出来。
他们惊奇地看着市街高耸入云的楼房,熙熙攘攘的人流和穿梭不息的车流。
蓦地,不约而同地发出异常激动,带着原始朴厚味的欢呼——“哦荷——”(定格)
主题歌起:
走过多少路,这路最漫长。风雨真情,有时也失落。爱也是歌,恨也是歌。心曲无言,伴随天涯不寂寞。
走过多少路,这路最坎坷。匆匆人生,谁都有困惑。苦乐生活,难改执着。回首无言,微笑品味都不错。
不停地走,风一样洒脱。
不停地走,每天都是新你我。
字幕(叠)《农民工》第三集。
〔2〕
建筑工地。日。
老四从驾驶室钻出来:“下车,下车,麻利点!”
精壮的中年汉子德孝站在卡车旁。他看上去不到五十岁。他有一张厚道亲切的脸,给人可亲可靠的印象。
老四忙上去:“老板。”
德孝点点头:“齐了吗。”
老四:“按照您的吩咐……”
德孝朝正忙着下车的人们走过去:“乡亲们,路上辛苦啦!”
有人招呼:“德孝叔。”
龙棍子笑着:“要不要叫你老板?”
德孝拍拍龙棍子的肩膀,一指不远处一座简陋的工棚:“快去吧,你爹正等你呢。”
福生和碧玉提着行李过来。
老四挤过去,恼怒地:“你!”
福生没理睬老四,过来恭敬地叫一声:“德孝叔。”
德孝显得很高兴:“福生啊,你娘好吗?”
福生:“好,好。”
碧玉:“德孝叔。”
德孝眉开眼笑,感叹地:“长成大姑娘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越长越好看哪。”
碧玉羞涩地:“德孝叔。”
德孝挥了挥手:“乡亲们,首先,我对大家表示热烈欢迎!看到家乡的人来了,我好象年轻了十岁!”他朝身旁的碧玉一笑。碧玉也赶紧回报一笑。
德孝接过二虎递上的烟,注意地打量了二虎一眼。
德孝:“大家看得起我,到我这儿来做工。当然,也不仅是为我德孝个人做工,也是,嗯,为,为了四化建设嘛。”
德孝:“我的几处工地,就数这个条件好。”
老四忙接过话:“对,对,这里生活最方便。”
德孝:“一个村的嘛,我不照顾你们照顾谁?”
碧玉捅捅福生:“德孝叔真好。”
德孝:“不是我自吹,在这个市里,我德孝还是有点——咹,有点那个那个,咹,现在来找我订合同的都可以排长队了!只要大家好好干,是不愁挣不到钱的!”
青年人兴奋在你捅我一下,我擂你一拳。
福生专注地看着德孝。
碧玉碰碰福生:“傻了?”
德孝:“老四,马上给大伙发十块钱,每人十块!让大家好好上街逛逛,进城了嘛。”
〔3〕
建筑工地。日。
老四跟在德孝身后,急赶两步:“老板,那小子他……”
德孝皱皱眉:“算了。”
德孝忽然信步转身:“黄牯呢?没有来?”
老四:“来了呀,刚才还看见他跟着龙棍子。”
德孝摇摇头:“唉,长年不在家,孩子都生了。”
〔4〕
工棚内。日。
两排地铺上铺着稻草。有人在解背包,有人在铺被单。
龙棍子和黄牯扭成一团,他抓住黄牯的脚,将黄牯倒提起来,抛到棉被上。黄牯呀呀乱叫。
福生铺好床,满意地看看周围,忍不住高兴地在地铺上翻了两个跟头。他刚跪起来,龙棍子朝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他朝前跌了个嘴啃泥。
棚内爆发出一阵震耳的大笑。
福生趁势做了一个倒立。
龙棍子和一个青年比赛翻跟头,两个人象滚西瓜似地翻过来。
龙棍子翻出了地铺,脑袋在地上重重地撞了一下。他爬起来,抖开一床棉被象撒网似地抛过去。那青年被裹在棉被里乱拱。
又是一阵欢乐的笑声。
那青年从被里钻出来,不知从那里抓一条短裤,一下套到龙棍子的头上。大伙儿笑得东倒西歪,有的直打滚。
门口,碧玉探头进来:“福生!”
龙棍子大叫:“别进来,我在换裤子!”
碧玉忙缩回头:“龙棍子你要死!”
福生趿着鞋走到门口:“什么事?”
碧玉:“你喊大家吃饭。还有酒。”
福生:“弟兄们,你们听到了吗?”
大伙儿欢呼起来。
〔5〕
街道上。日。
福生、碧玉、龙棍子在熙熙嚷嚷的街上走着。他们被繁华的街景所吸引,脸上满是惊奇的神色,东张西望,不时和行人相撞。
一位浓妆艳抹,衣着时髦的女郎款款而来,她户挎一只精致的小手提包,衣领开得很低,轻质的衣料透明得几乎见肉。
碧玉看到姑娘的打扮,红着脸低下头,拉拉福生的衣角:“别看,丑死了。”
姑娘和他们擦身而过,衣着打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福生还是忍不住从眼角瞟了那姑娘一眼。
龙棍子贪婪地盯着姑娘,并扭头一直目送她消失在人流中。
龙棍子耸耸鼻子:“风都是香的。娘的,跟没穿衣服一样。
”
福生对碧玉:“喂,给你也买一件,敢不敢穿?”
碧玉急了:“你要死!”
〔6〕
建筑工地厨房。日。
碧玉在炒菜。火光舐着她秀丽的脸庞,红朴朴的。
龙棍子探进头,嗅了嗅鼻子:“碧玉,炒什么菜这样香呀?”
碧玉抬起头:“香吗?香也到不了你嘴里。”
龙棍子发狠地:“妈的,老板天天大鱼大肉,我们天天萝卜白菜!”说着,从锅里抓起几块肉扔进嘴里。
碧玉扬起菜铲子:“要死!发狠你也当老板!”
碧玉:“哎,龙棍子,你回来。”她提一背提一壶水,“你把这个给福生捎去。告诉他,别累着了。”
龙棍子:“娘的,我就没人疼!”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嗬,还是甜蜜蜜的。”
〔7〕
建筑工地。日。
众多的建筑工人在高高的脚手架上忙碌。乒乒乓乓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粗野无拘的笑骂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种嘈杂声。
福生挑着一担沉甸甸的砖头走上颤悠悠的脚手架竹板,扁担压得弯弯的,满脸汗水。
福生一路小路下来,又麻利地装满一夹子砖。
碧玉来到福生身后,将满夹子中的砖抽出数块。
福生回头,不解地:“碧玉,你这是干什么?”
碧玉:“谁叫你逞能,挑这么多!”
福生:“我有力气嘛!”
碧玉:“有力气不会省着点。”
福生:“省着?又不是东西。”
碧玉:“你看他们谁象你这样!”
福生:“我总觉得,要对得起人家德孝叔。”
龙棍子扛着一副笨重的木马过来,见状,放下木马,蹑脚走到两人背后,拉长脖子,将头伸到两人中间:“喂,大声点。”
碧玉吓了一跳,转身揪住龙棍子的耳朵:“我让你听,让你听!”
龙棍子大叫:“嫂子饶命!”用力挣脱。
碧玉跺脚:“龙棍子你要死!我是你娘!”
〔8〕
建筑物脚手架上。日。
德孝夺下一个正在砌墙的青年泥工手中的泥刀,厉声训斥:“混帐东西!抹这么多灰浆。你看看,你砌的这是什么玩艺儿!”
德孝哗啦一个掀掉了青年泥工刚砌的那几块 不平的砖头,将灰浆重新轻轻一抹,麻利地砌上砖,很是平正。青年泥工涨红着脸,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敬畏地看着德孝。
挑着灰桶的福生由衷地:“德孝叔,您真有两下子。”
德孝将砖刀住地上一丢:“看清楚了吗?”
青年泥工怯怯地:“看清了。”
德孝看着福生油光熠熠,热汗淋漓尽致身子,对青年泥工:“你看福生,再看看你们自己!哪有干活不出汗的?”他满意地对福生:“你呀,还真有点象我年轻的时候,有股子牛劲!”
福生呐呐地:“哪里,我……还靠您多指点。”
德孝拍拍福生的肩膀,示意他到一边:“我已经看出你和这帮傻小子不一样。跟着我好好干,有你出头的日子。”
福生振奋地看着德孝远去的背影。
〔9〕
建筑工地。日。
建筑中的高楼一层层叠起。
〔10〕
建筑工地德孝住房。日。
德孝在手忙脚乱地翻找着东西,一边紧张地思索着。他又翻开床垫,拿出一个小黑皮本子,翻了几下:长吁了一口气。
有人敲门。德孝赶紧把日记本放进衣袋里。
老四进来,将一个黑色提包放在德孝面前:“老板,老孙那边工程的帐已经结好,钱已经进了帐户。这是您要的现款。”
老四将提包打开,里面是一扎扎簇新的钞票。
德孝漠然地:“你干得不错。”
德孝微微一笑:“明天你去那边盯着吧,南城那边不能没有人。”
老四连连点头:“好,您忙您忙。”走了两步他又转过身来,示意地指指提包:“您不点点?”
德孝:“不用了。我还信不过你?等等。”他抽出一匝钞票:“拿着吧。这样,我想数也数不了啦。”
〔11〕
建筑工地附近的小土丘上。夜。
幽幽的夜,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星星在眨着眼。
碧玉和福生坐在小土丘上。
碧玉将一包东西打开,塞给福生:“拿着!”
福生莫名其妙:“什么呀?”
碧玉:“不是毒药!”
福生凑近看,仍辨认不清:“好象有股……香味,这到底是什么?”
碧玉又好气又好笑:“真是的!”她抓起一块塞进福生嘴里:“你吃!毒死了我偿命!”
福生咀嚼着:“好象是……牛肉?哪来的?”
碧玉:“中午给德孝叔炒的下酒菜,我特意给你留了点。”
福生用手抓着,美滋滋地吃着。“你也吃!”他把一块塞进碧玉嘴里。
碧玉:“不嘛。”她又吐出那块肉,把它塞进福生的嘴里:“我就是要你吃,要你把它都吃光!”
碧玉高兴地看着福生吃。
福生:“听说再过几天德孝叔要给每人预支五十块钱。领了钱,我带你去百百货商场玩吧。”
碧玉:“谁要你带!我都去三次了,谁象你,商场的门朝那开都不知道!”
福生憨笑:“那好,你带我吧。”
碧玉卟哧一下笑起来,依偎在福生怀里。
碧玉感慨地:“我现在算是开了眼界了,和城里比起来,咱们那个鬼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下辈子再投胎呀,我非投到城里来不可!”
福生:“城里是不错,可我看出来了,在城里想要过得好,更得有本事!”
碧玉一笑:“你不是也有本事吗?”
福生:“要说本事,还得数德孝叔。”
〔12〕
市中心商场。日。
福生和碧玉在五光十色的商品柜前流连。
碧玉眼睛都忙不过来了,看到喜爱的商品就神采飞扬,大惊小怪。吸引了不少的目光。福生很不自在。
首饰柜前。碧玉在看一条金项练,她拉过福生:“你看,那么一点就要1500元!”
福生:“那是金子做的。
”
碧玉的目光又落到了一条带钻的金项练上:“哇呀,我的妈呀,这是什么,要四千多!”
柜台内两个闲聊的营业员吓了一跳,一齐朝碧玉望来,对视一眼,“卟”地喷出笑来。其中一位鄙夷地:“吃错药了吧?大惊小怪!”
另一位:“没见识的乡巴佬!没办法。”
碧玉的脸涨得绯红,扯着福生:“我们走。”
〔13〕
一楼成衣柜前。日。
福生:“在这给你买一件衣服吧?”
碧玉赌气地:“不在他们这儿买,难得受气!”
〔14〕
黄雯雯商店。日。
门楣上挂着精美的招牌:雯雯商店。
福生和碧玉看看招牌,先后跨进商店。
店面不甚大,但店内陈列的商品颇有特色,柜上梯次列放着收录机、电视机,柜内是琳琅满目的小商品,空间挂满奇装异服,壁上闪烁着彩灯,音箱里传出节奏感很强的流行音乐。进出的顾客很多。
店主黄雯雯,身材单瘦,相貌平平,但浓装艳抹,秀发披肩。一身合体的款式很新的装束,加上她佩戴的闪闪发亮的耳环、项练、胸针,使她也不乏几分迷人的魅力。
见福生、碧玉进来,她脸上绽着甜甜的笑迎过来。
碧玉肘了一下福生,心中觉得很舒坦。她的目光被墙上挂的衣服吸引住了。
黄雯雯:“二位要买什么?我给你们挑吧,保你们满意。”没等福生、碧玉回话,便很麻利地取下几件来,热情地将碧玉拉到穿衣镜前:“这是刚从广州进回来的新款式,来,试试。”
碧玉翻看着:“这件多少钱?”
黄雯雯:“先穿上试试吧。”
黄雯雯帮着碧玉试衣。碧玉穿着很合体,使她天生丽质又平添了几分娇美。碧玉甚至惊叹镜中自己的俏容。
黄雯雯不失时机地:“你的身材真的很好,有曲线美。”
黄雯雯又取下一件:来,再试试这件。
一连试了三、四件,件件都合体漂亮。
最后一件,碧玉向简直舍不得脱下来:“这件……多少钱?“
黄雯雯:“八十六。”
碧玉忙脱下,她指着试过的另一件:“这件多少钱?”
黄雯雯:“七十四。”
碧玉:“这呢?”
黄雯雯:“六十二。”
碧玉难为情地:“还有没有更便宜点的?”
黄雯雯冷淡了:“你到底要不要?都差不多,这不算贵了。”
碧玉一咬觜唇:“那就不买了吧。”
黄雯雯轻蔑地:“没有钱开什么玩笑!”
福生:“谁和你开玩笑了?”
黄雯雯:“嗤,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碧玉眼中泪光一闪,扭头跑走。
福生:“碧玉!”瞪黄雯雯一眼:“呸!”追出。
黄雯雯面无表情,目送他们消失在人流中。
〔15〕
一家商店内。日。
福生选好一件衣服,将五十元钱放在柜上,然后在所有的衣袋中搜寻着,不时摸出几角钱或几枚硬币。他把零钱仔细数数,尴尬:“还差七毛钱,我给两斤粮票好不好?”
店主挥挥手:“拿去吧,拿去吧。”
〔16〕
建筑工地碧玉住房内。日。
碧玉倚在门边,强忍住委屈的泪,一副恨恨的样子。她走到床边坐下,抓起床头一件折好的,边已发毛的旧内衣凝视着,一股慕名的悲哀袭上心头,将脸埋进衣服里啜泣起来。
门“砰”地冲开。
福生手捧衣服,兴冲冲地:“碧玉,碧玉!怎么啦?你看看,我给你买什么了?”
碧玉未抬头,带哭腔地:“我不要,我不要!”
福生:“不要?我穿啦?”
碧玉仍在抹泪。
福生挨着碧玉坐下:“谁叫我们生在穷山沟呢?”
碧玉:“穷山沟穷山沟,德孝叔不也是我们村的?你看人家挣钱的样子,钱都多得没地方放。“
福生楞了楞:“是呀,德孝叔……”
碧玉:“可我们有什么?”
沉默。福生想缓和空气:“怎么没有,你不是有我吗?”
碧玉动情地看了福生一眼,一撇嘴:“有你。有你这个傻小子有什么用,连一件衣服都买不起。”
福生:“嗨嗨,你睁开眼睛看看。”
福生抖开衣服,拉起碧玉试衣。
碧玉:“谁要你笨手笨脚的!去把门关上!”
福生闩好门,忍住笑小声地:“要不要我出去?”
碧玉瞪他一眼:“别偷看就行了!”
福生赶紧捂住脸:“行,行。”
碧玉刚脱下一半,福生放下手:“哎,你快点。”
碧玉赶紧又穿上,急得直嚷:“你怎么啦!死鬼!”
福生又飞快地捂住脸:“我又没看!”
碧玉脱去外衣,更显得丰满迷人。她一扭头,正看见福一侧着头从指缝间偷看,跺着脚:“你偷看!你讨厌!”
福生吓得抱住头。
碧玉穿好衣服:“好了,看吧。”
福生迫不及待地转过身。
碧玉穿那件衣服显然小了,而且花色式样也过时了。
福生差一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碧玉:“亏你还笑得出,你就给我买了件这样的衣服!”
福生:“这不很好嘛,现在象个城里姑娘了。”
碧玉:“城不城乡不乡的,难看死了!”
福生忘情地凝视着碧玉:“碧玉,你不管穿什么都好看,真的。”
碧玉忍不住投入福生的怀抱。
叠显演职员表。(第三集完)
(未完待续)
后注:此文写于30年前,由此可以体谅到共和国一路走来的筚路蓝缕、艰难创业的难忘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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