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砚池20210706

雨润田    作

         我家无有池边树，亦无淡墨香。

         幼时犹喜书，书却不得书。书中无至宝，百思未成奢。贫家无笔墨，富户库五车。苦境磨小志，角犁寸耕田。闲余指为笔，穹顶是明宣。敢为心中愿，寝食废以专。聊以皆经过，光阴入惑年。稍近门外窥，未敢帘里闲。呼之知其名，不敢近其颜。

         虽拈笔涂抹，临古贴以求真，然不及其迹。道悟之浅深，非一日之工夫也。临古失其意，临今不得体。不临不知其事也。

         毫锥行心轨，饥饱色枯浓。清浊兼有力，纸壁有尊伤。犹喜古称四宝，品正纳文房。今之人多有不善用者，知其形未识其质。弃砚择器充当。或食碗碟之类，或皿物盛之。墨之不研，已无古人之端，亦无古人之意。研岂为墨乎？非也。古人每欲吟诗作画以先，或己或唤童子，执一墨石反复推研。其暇，非不为，乃集思度审。于构思缜密之中游荡，处择抉达意之间修剪，入云雾之中寻灵光，取崖壁之险峻，立万峰之巅仰。或有奇灵之感，不可妙言。

       待思之熟，一挥而就。或增或减，量身为也。先有形难，后裁之易也。故，事之不俱细，何事能为？古人之工，无不理存于内，而表不华也。墨研之时，其功于事之半多也。备齐则大成，不齐则不为。今人之速达，无具之不外见，举不胜也。皆求速达，害于病久，疾不得医。千年以至，复现羲之，献之，伯英，颠僧者几焉？骚客之计，复得几人焉？历历可数也。其因或有心之不安为重也。心不安，将何为？思由心生，心不安，绪不紊，万事难成也。今弃之远矣。

       今人之取墨便捷，随即可用。故，书无力透之力，墨无熏香之味，色无吸睛之彩，文无达理之彰。凡取之者易，弃之亦易也。（无道之为，若湖底之秋霞也。）挥就之作，皆无可餐。

       余例厌举，不专而从速，不达而复欲达。往复循之，败坏也。故兴急功之类，盛行之。逐之者甚，个有领班人马，哗众也。

       余二宝者，甚而有之。笔非笔，毛非毛；宣非宣，皮非皮。然，复古者不可得，亦非书耶？非也。唯修心之端，意之正，德之尚，书之胜。胜非极，人之品也。古云：字如人也。其理存。人之行，书之形；人之意，书之达。

皆见于书之形亦为人之形；书之意亦为人之达。人书合一者，方胜也。

         笔后浸墨深，满腹尽汁含。只在池（注1）中洗，余墨染瓷干。妻常厌墨色，白瓷屡污缠。皆因无砚池，洗笔盆中剑。舞戈作图画，挥旌战小湍。指染素衣袖，印有梅花香。无心为之避，朵朵作画裳。其乐不在书，在乎弄笔之玩焉。    

        吾为笔所用，笔为吾所奴。书奴之所见，只是管一斑。

        我家亦有池边树，亦有淡墨香。树在心中盛，朵朵俱娇妍。吾亦池边树，吾正画梅花。

辛丑夏五月廿七

书于喜乐斋

注1：池，楼房室内洗手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