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铁圈》

樊济辉

        小时候玩的游戏特别多，有群体性的，也有个人玩的，有的带有竞技色彩，比如斗鸡、弹琉璃蛋等；而有的纯粹就是自娱自乐，比如推铁圈、钓鱼、打陀螺等。群体性活动必须得聚集一帮人才能玩，不如个人活动自由随意，所以我更多的是自己玩。我自小不喜欢钓鱼，觉得呆坐着等鱼上钩太傻，不如玩点运动量大点的，因而我就比较喜欢推铁圈和打陀螺，尤其是推铁圈，最适合疯玩儿型的男孩子了，推着铁圈跑起来动辄就是几条街、几里地，还不嫌累。

        我那时候就比较喜欢推铁圈。那时候的铁圈跟现在市场上卖的材质不一样：现在的所谓铁圈都是直径0.6的圆钢或者不锈钢用机械弯成的圆环状，既饱满又精致，还不生锈；我们小时候玩的铁圈可是真的“铁圈”，大人们都叫它“桶箍”，一开始我认字少，不知道他们说的“桶箍”是什么意思，后来见过了有人收藏的老物件木桶才明白了怎么回事。

        我的第一个铁圈是二舅给我弄的，铁圈大约如同指头粗细，内圈是平的，外圈略鼓出一些形成了凸面，推起来在路面上拐弯更灵巧，推铁圈用的钩子是二舅用老虎钳将粗铁条弯成的：一根长约八十公分的直把子，下端是一个开口呈“U”形的平弯钩，就是用这个“U”形弯钩来控制铁圈的。我第一次拿到这套“高级玩具”，心里十分激动，还有点担心自己推不好出洋相呢！等到我的一个表哥给我演示过之后，我接过手就推着铁圈跑了起来，并且十分轻松，大出我的意料：原来这看起来挺“尖端的”活计没什么技术含量啊！推铁圈技术其实很好掌握，只要把握好那根把子，控制好“U”形弯钩內缘与铁圈下方大约45°角处保持接触就好，并且推着铁圈一旦走起来就很容易掌握方向和保持平衡了。于是，我一下子迷上了这项运动，几乎天天都要推着铁圈到处跑，还时不时地在姥姥家亲戚们面前显摆显摆。

        有一次，姥姥听说我母亲在给我的小妹哺乳时奶水不足，就要提着自己平时攒下的十几个鸡蛋去我家看望。我知道姥姥是一个小脚老太太，又不会骑自行车，只能扭扭搭搭徒步八里多路才能到我家，肯定很辛苦，我就自告奋勇说替姥姥跑一趟。姥姥很高兴，却又很担心我迷路，就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顺着大路走，切记不要拐弯，我自然是频频点头表示记下了。

        为了方便我拿鸡蛋，姥姥先是用一个布兜装着鸡蛋给我挎到身上，觉得不是很稳当，就把挂在屋梁上的元宝形竹篮取下来，把里面盛着的馍腾到馍筐里，在篮子里垫上半篮子麦秸压实，又用手在麦秸里摁出一个个互不相连的浅窝，然后把鸡蛋一个一个嵌进浅窝里，还用手提溜着篮子来回晃晃，感觉安稳多了，才放心地把篮子递给我，紧接着又是一通絮絮叨叨的嘱咐。我心里早就像要出飞的小鸟一样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了，一边连声应答表示记住了一边左手㧟着竹篮、右手提着铁圈跑出了姥姥家，姥姥说的啥我根本就没听进去。

        没等走出姥姥家的胡同，我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把铁圈搁在地上滚动起来，然后挥动铁钩推着跑起来，姥姥的街坊看到了，既担心又热心地大声提醒我：“竹篮里㧟的啥呀？可得小心别摔咯！”我根本就顾不上理会他们。

        我㧟着竹篮、推着铁圈出了村子上了大路，就感觉彻底解放了一样，放声高唱着电影《闪闪的红星》里的歌曲“小小竹排江中游……”，推着铁圈往我家村子的方向前进。途中的大路上有很多车辙，铁圈接连倒地几次，我有些气恼了，就索性不用手去捡铁圈，而是单用右手中的U形铁钩把铁圈挑起来，顺势在地上一滚，然后趁着铁圈暂时平衡的一瞬，赶紧用铁钩推着继续跑。这样连着试了几次，居然被我熟练掌握了单手执铁钩启动铁圈并且顺利推着跑的“独门绝技”。我喜不自胜，继续㧟着竹篮推着铁圈跑，为了推得平稳，我就专挑路况好一点的路面走，不知不觉中就拐了弯，又稀里糊涂走进了一个陌生的村子，后来才知道那是位于我们村和姥姥家村子之间的白塔村，我推着铁圈走进白塔村大街之后才发觉走错了路，就赶紧回头退了出来。

        正当我即将走出白塔村的街口时，就感觉着有点不对劲，耳畔传来后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回头一看，身后不远处竟然有一条体格很大的花狗向我冲过来，大花狗浑身黑白花相间，并且还是个“阴阳脸”，看着更加瘆人了，它声音低沉地咆哮着，龇着牙、瞪着眼向我逼近过来。我从小就不喜欢狗，更何况是一条体格很大的狗呢，我一下子慌了神，手中推着的铁圈随即倒在地上，我舍不得丢下铁圈，就挥动右手中的铁钩驱赶大花狗，可是，那条大花狗分明是欺生，一点也不怯气，仍旧在步步逼近。我一紧张，右手铁钩脱手横向飞了出去，落在几米远的路边。大花狗可能是看我丢了铁钩，更加肆无忌惮地张开大嘴向我扑过来，那副狰狞的阴阳狗脸和满口令人生畏的犬牙晃得我眼晕，我甚至都能感觉到大花狗嘴里喷出的恶臭之气扑面而来。说时迟，那时快！我下意识地挥起左手的竹篮向大花狗砸过去，竹篮重重地砸到了狗头上。大花狗挨了迎头痛击，顿时气馁了，“呜呜”哀嚎着灰溜溜地跑掉了。我松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低头看时，不由得暗暗叫苦：刚才砸中大花狗时，竹篮里的麦秸裹着鸡蛋已经倾倒出来甩到了地上，全部摔碎后的鸡蛋跟麦秸搅浑在一起，堆成了黄乎乎的一大坨。我脑子里登时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有一对青年夫妇从那里经过，他俩分明是看到我刚才和大花狗搏斗的场面了，不但不安慰我，还故意大声调侃我，男的说：“哎呀，怪不得都说人巴结有钱的，狗咬㧟篮的！还真是这样的啊！”女的则故作惋惜地说：“哎哟哟哟，这么多鸡蛋都摔碎啦？啧啧啧，可惜了咯！小孩儿啊，拿回家去煎成鸡蛋麦秸饼吃吧！”说完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我看着那对青年夫妇渐行渐远的背影，忍不住咒骂起来，不光骂那条大花狗，还有那对狗男女！

        我骂骂咧咧地㧟着空竹篮推着铁圈回到了家里，母亲听我说了经过，心疼地搂着我，关切地询问是否被大花狗咬到了？还抚摸着我的头安慰我，叫我不要害怕！

        我嗫嚅着说：“可是……那么多鸡蛋都摔碎了！”

         母亲温和地笑着说：“鸡蛋碎了就不要了呗！狗没咬到你比啥都好！你的铁圈这不是也拿回来了嘛！这就好了嘛！”

         年幼的我，本来心里就不存芥蒂，看到母亲不责怪我，心里很快就不难过了！我听母亲说起铁圈，转头想想我的铁圈还在，就又乐呵呵地推着铁圈找发小们炫耀自己今天在路上刚练成的“独门绝技”去了。

【作者简介】樊济辉，笔名今夜星辰，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河南作家协会会员，新乡市诗歌学会副秘书长，新乡市诗词学会理事，作品有长篇小说《青春铸盾》、格律诗词集《时光的脚步》等。联系电话：13937359228（微信同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