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 疮 疤
———艰难困苦岁月记忆之四
戴官宝
在艰苦的岁月里,人们有点钱都往肚子里塞,不能不吃呀,所以“吃穿"二字,吃是第一位的。
直到我于1958年工作后,才在大闸口旧货摊上买了一条旧的裤子。除此以外都是穿表弟们旧衣服,包括棉衣在内。只记得过十岁时,奶奶跟四姑说好,请四姑爷给我做一件小挂子。这是我有记忆来,人生第一件新衣服,每天都穿在身上,那欢喜劲就别提了,到处跑给别人看,希望别人夸我,而始终不愿意脱下来。
过去人会说:穷人怕过冬天,没有钱买布做棉衣,就挨冻。而冬天没有棉衣御寒,是不能出门的。当时不少人家就一条棉裤,谁出门给谁穿。多数人家冬天把两件褂子,合在一起套点棉花进去,就是棉衣了。裤子也一样,两条单裤加棉花,就是棉裤了。到了春天,再把棉花掏出来,就是夹衣,春天穿正好。夏天再分开,就是单衣。那时小孩多,家家小孩衣服都是“新老大,旧老二,缝缝补补是老三" 。
奶奶从表弟家要来的旧棉衣,本来已经破了不少地方,棉花都露出来了,奶奶补好后让我穿着去上学。可是我这个不懂事的孩子,从不爱惜这些衣服。经常一冬天没过完,我的棉衣里棉花掉了不少。最冷的是1949年、1950年冬天,天特别的冷,盐河、里河、古淮河都封河了,连人力车、畜力车都能从河面上行走。就是这年,我棉裤右腿棉花都滑到裤脚上,从小腿肚向上一点棉花都没有,我又不知道告诉奶奶弄一下。每天穿着“一条腿棉裤"出去。直到右腿关节生冻疮,血都流出来,才告诉奶奶。奶奶看到后很心疼,赶快把棉裤拆开,重新把棉花補好缝好。棉裤是补好了,可冻疮却6年都未好。
冻疮是很难治的,生冻疮时手肿的象大馒头,抓不住任何东西。开始有冻疮的地方瘙痒难受,然后发热发红,这时候皮肤肿起来,薄的象一张纸,一碰就破了。皮肤破了就疼,一活动也疼,换棉花也疼,不敢去洗澡,洗澡更疼。那时候没有冻疮膏、没有保暖的衣服,冬天里是没有办法治好冻疮的。而冻疮是每年必发,冻疮在我腿上存在五、六年。直到1956年冬天,没学上也没工作,那一年冬天多数窝在家里,才勉强没有复发。
缺医少药年代,对付冻疮唯一办法就是“包”,冬天都是用棉花包住冻疮。疼的时候一条腿蹦哒着走,棉花也找不到,向别人家要一点旧棉花。奶奶把旧棉花从里面翻过来,两面脏的面朝里,那时也没有消毒的药棉,也不知道要消毒,然后包住冻疮,用带子扎紧,直到浓和血把棉花湿透了才换掉。奶奶说:你少疯点,就不淌血了吗。那时候我就盼着冬天快点过去,暖和的春天早点来。
不上学了,腿上冻疮慢慢好起来,但留下永久的疤痕,现在右腿关节上还有一分钱硬币那么大的疤痕。左手上的冻疮拖的时间比较长,一直到黄海前线当兵后,才慢慢好起来,现在左手上还有三个大的冻疮疤。
因为棉衣都是表弟的,他们个子比我小,所以袖子就短了不少。右手写字做作业多,没有冻疮,左手不写字,冷的厉害就放衣服里焐一下,而冻疮却找上了它。古语说,“冬天冻死懒汉",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上世纪七十年代后,大人小孩基本都不生冻疮了。个个手伸出来,都是细皮嫩肉的。因为我们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尤其是改革开放后,人们告别了贫穷,因贫穷所致的冻疮,与我们说“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