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村醉荷
作者:王述成
人们说,六月、七月,江南水乡,满满荷香。是呀,这田田荷叶,这艳艳莲花,应该生长在诗意的江南。在湖畔,在水塘,她们铺天盖地,恣肆开放,很是让人怔忪。但我看到的,却是生长在关东小村的荷。

我居住在人称“北荒”的双辽,与江南相比,虽有九河与些许泡塘,但水源和河渠的水并不丰沛,也缺少妩媚。在这里的“八一湖”“七星湖”也同样生长着一些荷。尤其在我儿时的小村庄,也有荷。多是一簇簇,一丛丛,绿茎托起的睡莲。小村前的一片浅浅的泡塘里,农院间的一缸缸的清水中,也能生长出莲来。红的、白的、粉的,静卧在水面上,凸显雅致悠然的模样,仿佛是一种醉。

见那小村的荷,茎叶之上,绽放着三两朵儿,有一朵盛开,一朵半开,另一朵刚露尖尖角,就像那醉酒的女子,伏着案几似睡非睡,微露醉颜,让人油然而生怜爱之意。白居易“冷碧新秋水,残红半破莲”诗句形容的如此贴切。在我们家乡生长的荷,是生长在沟塘里、院缸里的。那半塘或满池的荷花,醉微微的,那种又带有些阳刚之气的荷,煞是撩人眼球。那种洁白和妍丽的莲,几乎把八月的一池绿意淹没,更是让人动情,不忍离去。

小村的荷花,不是坐地野生的,而是人工种植栽培的。在岁月的长河中,时代在变,村庄在变,面貌也在悄悄地改变,只有小清河向着西辽河汇聚的方向一直没有改变。这么多年了,小清河的水仍然不息不止,汨汨而流。没有改变的,还有荷。她的华贵,她的娇美,她的醉,没有改变。“镜水夜来秋月,如雪,采莲时。小娘红粉对寒浪,惆怅,正思惟”。唐代诗人温庭筠是懂得醉的,荷的醉,是雍容,是温婉,是一种内敛的本质。

沿着河堤旁的一条乡间小路,不多会儿就来到了莲藕种植基地。那是由人工挖掘开辟出的一块块方塘。记忆把我带回到1968年秋季,村民们迎来了一批由南方到塞北双辽下乡插队的知识青年。他们在这里战天斗地,学农活,传文化,与乡亲们融合在了一起。可以说,建立了藕断丝连的情感。其中一位江苏昆山市的女知青周红莲长得漂漂亮亮,白里透红的脸庞,一双醉迷迷的大眼睛,梳着两条黑辫子,谁见谁喜欢。

几年后,在知青大返城的当儿,谁也没想到这位厚诚又有文化的姑娘却没有走,留了下来,嫁给了小村的东北年轻汉子。是她趁着探亲时从南方带来了荷苗和莲藕种籽。从此,村内外的池塘里便生长出几丛新荷。一年年的繁衍,半亩荷塘,变成了几十亩的绿。如今,这位莲花一样的江南女子虽然已长眠在她的第二故乡,把根永远扎在了双辽这块土地里,而她栽种的满塘碧荷也醉在这片沃土上。那硕大的碧叶,有的叶茎高挺,有的斜曳水面,绿意盎然地充满生机活力。荷花嫣红,亭亭玉立,像娇妍初绽的少妇,洋溢着青春花样的饱满。此刻,更加重了我的醉意,我也在心里轻轻叩问,记忆中的荷,你怎么醉在这里?

北方小村的荷,是那么淡雅,那么恬静,在凉寒的季节,在瘠薄的土地上,坦然扎根,开花结果,让人钦服倾倒。我想,等到明年七八月份,我还会回到小村,在垂柳树下,在方塘坝上,与荷结伴而坐,红尘路上与她结伴而行,不辜负这一塘一水的美,这一茎一花的情,这美丽而已致富了的小村的独特风景。
2021.8.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