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头乡土文艺 心灵的栖息地 
【杨菊绸专栏】
早市上的女人
杨菊绸
小街的早市很是繁华:做买卖的、赶集的、闲逛的,人来车往好不热闹。深秋早晨的浓雾还没有退尽,鸟儿已在枝头跳跃、戏耍。红彤彤的太阳冉冉升起,透过树的缝隙给小街洒下点点金光。
暮然间,从小街东头阔步走来一中年女子,她单薄的身子装在肥大的红色卫衣里,不长不短的头发胡乱炸开,头上象顶着一堆干枯的荒草。女人虽说眉清目秀,却面透痴呆,一双瘦小的双脚趿拉着一双男人的破布鞋,腋下反夹着一尚不会行走的婴儿。她目不斜视,旁若无人。走到一个买早点的摊位前分开众人,伸岀一只不太干净的手拿过一根油条,张口便咬。而摊主却不恼不嚷,反而会笑嘻嘻地再递一根给她,她也不客气,一并拿着。
这时,从人缝里挤进一男子,他神色慌张,从女人手中接过油条,放在嘴边吹凉,确信不烫时便又递给女人。男人面色苍老胡子蓬乱,跑起来很吃力,一颠一跛的。显然腿有残疾。他柔声细气地满脸陪笑,一再感谢摊主的不打不骂之恩。女人吃完油条,便甩开大步又向西而去。男人急忙付了钱,告辞摊主,又一颠一跛地追去。

早市就在我家门口,我就是那个经营早餐的摊主。
女人每天必来,男人每天必追。有一天,我突然觉得早市上少了些什么,仔细想来,却是己很久没有看到那女人和男人了。
又过了些日子,那个女人又来了。所不同的是追她的男人怀里多了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儿。
一个异常寒冷的冬天,早市的行人逐渐减少。我坐在火炉边烤火,一抬头却看见那女人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握一苹果边吃边大踏步走来。突然,她扔去手中的苹果便褪裤小解。这时,男人一颠一跛地飞快跑来,迅速给女人提起裤子,慌张中却发现女人的裤带早已不知散落何处。男人憨憨一笑,面露窘色,这时,路边一位买菜的大娘递给几根束菜的布条,男人谢过,将布条对接起来系在女人腰间。他看了看女人冻得乌紫的脸,便脱下棉袄穿在女人身上。男人满目柔情,象慈祥的父亲在照顾女儿,没有丝毫厌烦。
女人站着一动也不动,目光痴呆而安定。她慢慢抬起手臂,指向堆放在路边的一串香蕉。男人并无言语,一只手拉起女人的手,一只手拿起一串香蕉放进面前的称盘里。
男人和女人是这个早市的常客,我早熟知。他们的故事并不离奇,也没有感天地、泣鬼神的英雄壮举,倒颇有许多凄凉:男人从小父亡母嫁,家境贫寒,尚有一卧病在床的爷爷,偏腿部又有残疾,以至于四十岁还不曾娶妻。后来,这个小他十来岁且患有精神障碍的女人嫁给了他。

日子在飞快地流逝。小街的早市依旧繁华,我依旧做着早餐生意。然而有一天我突然发现男人和女人象在人间蒸发了一样在小街上消失了。……
时隔多日,女人和男人将要被硕果累累的秋天淡忘了的时候,小街传岀了男人和女人许多动人的故事:
……女人在当地妇联的帮助下住进了全省最好的精神病医院,国家减免了一切费用。
……村委为男人全家办理了低保手续。男人的爷爷除了每月的老年补贴外还免费住进了乡办的“老有所养"养老院,每天都有志愿者来此义务服务。与此同时,腿部有残疾的男人办理了残疾证,并参加了劳动局举办的“残疾人免费技能培训"。
冬天过去春天将至。女人康复岀院,村干部按排她清扫村里的路面,每月有八百元的工资。而在小街的尽头男人承包了一间店面,做起了理发兼修家电的生意。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一天小店开业了,男人泪眼婆娑,颤颤巍巍捧岀了牌子。残联主任揭开层层包裹,“党恩高深"的几个大字在太阳光的映照下闪着金光,绿底红字格外分明。紧挨着大字的下面又刻上一行工整的小字:“六十岁以上老人、残疾人、军人免费理发。”残联主任鼻子一酸,用手背揉了揉眼睛,郑重地将牌子高高挂起……
男人和女人的故事并没有结束:2020年的春节己过迎春花开的满山遍野金灿灿的时候,小街传岀了一条新闻:男人开看私家车带着笑靥如花的女人通过残联为疫情中的武汉捐了十万块钱……

作者简介:杨菊绸,河南渑池人,初中学历,七零后,热爱文学,现在北京务工,在文字里行走,结交天下文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