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比我大一岁
宁磊

我有个姐姐,比我大一岁。父母忙,小时候陪我最多的是我的姐姐。哄我睡觉,帮我穿衣,陪我吃饭,就连我做错事之后被家长责罚,常常也是由姐姐担当。我悄悄地躲在一边,姐姐去接受父母的教育、数落甚至是责骂,姐姐却毫无怨言,我不知道仅仅大我一岁的姐姐是如何承受的。

我知道姐姐对我好,却从来没有感激过姐姐,更没有说过感激的话,反而感到理所当然。现在想来,真的欠姐姐太多!
到了上学的年龄,村里学校的老师挨家挨户动员适龄儿童上学,也许是父母重男轻女的思想作祟,先让我去读书,而大我一岁的姐姐竟然不能上学。我知道家里当时经济困难,或者有更多的让我上学而不让姐姐上学的理由。但不可否认,父母偏向了我。事到如今,也不能去评论这些事的是是非非了。好歹第二年,父母又安排我姐姐去读书了。上了三年级,又由于种种原因,姐姐辍学在家,务农、嫁人、成立家庭。而我却是上上停停,停停上上,复习了再复习,转学了再转学,最终虽然没考上多好的大学,可总归转了户口,脱离了父辈那无休止的田间劳累。

在那个年代,改变农民的身份而不种地,能月月发工资就是我的目标,也是我父母的目标。我姐姐也是期盼我有朝一日能成为吃工资的人。虽然没有大富大贵,没有高官厚禄,与姐姐比起来,我的工作比在农村种地轻松多了,表面上看起来也光鲜一些。
由于姐姐和我只相差一岁,她成了我最初的老师,很多事情都是跟她学会的。学穿衣学穿鞋,就连学着用筷子也是姐姐手把手教会我的。我围着姐姐转,跟着姐姐走,看着姐姐和小朋友们玩游戏,然后尝试着跟他们一起玩,一起做各种游戏赢奖品,姐姐总是偷偷地把她赢得的奖品送我一部分,让我挺有面子。
有时要跟着姐姐去山上割猪草、割羊草,我割得慢,有时也是懒得不想割。姐姐总是先帮我割满篮子再去割自己的。回家父母常常是夸我能干,而冷落了姐姐,姐姐却毫不在意。
我上初中开始住校了,每次回家,姐姐总是设法照顾我,想法给我做最好吃的。有时周三回家带饭,晚上要接着返校,姐姐会送我到村头。遇到有人问,姐姐总是骄傲地说:“我弟是要考大学的”。很多次天已经黑了,姐姐自己返回家。当时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每每想起就感觉到挺幸福。
过去山村没有自来水,必须到很远的山泉里挑。哥哥们都结婚分家单过,每天的生活用水都是由姐姐挑,其中的辛苦只有干过的人才能知道。
年头到年尾,年尾到年头,在农村里,种了要收,收了再种,春夏秋冬,耕耘锄耙,干不完的活。尤其是那个年代,几乎没有任何机械化,全靠手工完成,每年不扒几层皮都不算是庄户人。
忘不了麦收季节,骄阳似火,西南风一吹,“蚕熟一时,麦熟一晌”,金黄的麦田里等着你去抢收、抢耕、抢种。姐姐陪着父亲在烈日下挥镰割麦,在麦场里拉着石磙用最原始的方法脱粒,粒粒麦香里有姐姐的汗水,漂白的馒头里有姐姐的苦累。不怕苦、不怕累的劳动人民的精神在姐姐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忘不了秋收时节,秋高气爽,天气渐凉,成片的地瓜叶被霜打后变黑,土里埋着的地瓜蛋需要刨出来,然后一个一个切成地瓜片,晒成地瓜干。最后再一个一个收回家,每个地瓜干里都有姐姐勤劳的印记,每个地瓜干都需要经过姐姐手工多道程序。姐姐成日不辍劳作,年纪轻轻的姐姐成了典型的劳动人民的一员。
红灿灿的高粱,沉甸甸的谷穗,黄橙橙的玉米,油嘟嘟的花生,都需要辛苦付出才能换得最后的收成。一粒收获万分辛苦,农村人的每一分钱都需要一颗汗珠摔八瓣挣得,我家的每一份收入都离不开姐姐的辛苦。都是姐姐用颗颗汗珠摔成八瓣换来的,姐姐为了我们这个家付出太多辛苦。

我大学毕业,工作结婚,成家立业,对姐姐却没有半点的帮助和丝毫的回报。而姐姐却是一如既往地关心着我,处处为我着想。仅仅大我一岁的姐姐始终以一个大姐姐的形象,时刻关心着我,给我最大关怀。
大学毕业之后,我成了农村乡镇中学的一名教师。家庭贫穷,长相一般,再加上自己愚笨,本就不太好找对象的教师,于我更是难上加难。姐姐每每见我就说教一番,我也憨憨地听着,姐姐和嫂子一起到处托媒人给我介绍对象,我还挺不以为然,现在想想姐姐的一片苦心不由让我泪奔。
当我认识现在的媳妇,第一次领进我家时,姐姐高兴得不得了,她感觉自己老大难的弟弟终于找到了心仪的对象。到现在和媳妇谈起来,媳妇还说当时感觉我姐姐不是庄户人,误以为是国家公职人员。因为我姐姐是个长相标志、肤色白皙、性格开朗、气质优雅的女士。是因很多事情耽误被落在乡下的一只凤凰。我一直感觉我的姐姐不一般,她勤劳善良、吃苦耐劳、相夫教子、任劳任怨,吃尽常人无法吃的苦,给予别人不能给的东西。她是普普通通的一棵草,但是开出艳丽的花,“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姐姐是个普普通通的乡村女人,但是在我心目中却无比高大,她虽然比我大一岁,但她是我的大姐姐,她是我永远学习的目标。
1996年正月,我儿子出生,是姐姐来伺候媳妇月子,照顾我媳妇和孩子。洗尿布、洗衣服、做饭。不用说正值冬天用凉水洗衣是否寒冷,仅仅是姐姐自己的孩子才只有几岁被舍在家里,这点就让我感激一生了。
2009年11月,我突然眼睛视网膜脱落,媳妇陪我紧急去济南医院治疗。家里儿子上学需要人照顾,姐姐二话没说,就赶到我家,担起照顾我儿子的任务。我住了十几天院,是姐姐伺候我儿子的,又为我帮了大忙。
姐姐不仅在我这个小家里帮了不少忙,在大家庭里,姐姐也总是不计较个人的得失。父亲年老病重,几次住院,多亏了姐姐跑前跑后地伺候,这也减轻了我们的很多负担。
2016年年底,姐姐给我电话说是父亲想我。我明白,一向明事理的父亲不随意说出这话,我还猜到父亲身体是否出了问题,真想飞回去看看父亲,哪怕是看一眼便回来呢!思考再三,还是决定一周后的元旦假期再回去。
正赶上去德州召开高三联谊学校复习研讨会,我便匆忙随同前往。就在邹城的第一天晚上,便接到父亲去世的消息!听到噩耗,我傻了,欲哭无泪,无言以对。我深深地谴责自己,作为儿子,作为老人家最疼爱的儿子,也是他最认可、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却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没有看父亲最后一眼,我是个不孝之子!我同时知道父亲病重时姐姐在病床前的付出,我知道姐姐给我电话时的两难境地,既想让我回家看看以满足老人临终前最后的遗愿;又知道我吃公家饭办公家事的身不由己!她一方面孝敬老人,另一方面以弟弟的工作为重,不想耽误弟弟的工作,她知道她的弟弟面对的是几十个孩子的学习,她的爱是博爱,大爱无疆!
我姐姐只比我大一岁,有个姐姐,挺幸福!

作者简介
宁磊,60后,山东省蒙阴第一中学数学教师,网名秋葵,不敢妄称笔名。平时忙于工作,业余忙于俗务,偶有随笔以记事、调侃、感悟,以此为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