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子》中论“权变”
文/朱双顶
权变,词典中解释为根据情况作出相应的决定,也就是权宜之计。就是说人在处理事情的过程之中,因应当时的环境和对象的具体情况,而决定采用什么的应对措施,切不可墨守陈规、一成不变而贻误大事。对于权变,近读《淮南子》,似乎又有了新的认识。
该书《氾论训》篇中,对权变一说有着自己的诠释,认为权变是迫于急难之中,所采取的不受礼节之限的应急之举,无可厚非。说春秋时,楚恭王在阴陵与晋厉公大战,被射中左眼,恐俱得爬不起来,抢救他的臣下见此,随即给了他一脚。对臣下的失礼行为,恭王非常愤怒,即刻清醒过来,振作身子爬了起来,这才被臣下求回。国君迫于危难,臣下便抬脚踢他的身体,天下没有人非议他的行为,因为忠贞所在的地方,是不能够按惯常的君臣礼节行事的,礼节在这时是不能够责难的。这就叫做权变,正如孔子所说:“可以立,未可与权。”也就是说可以与人立德立功立言,未必可以和人达到权变的要求。
一位父亲落水遇难,孝子不可以像平时那样颜色温和与躬身行礼的礼节行事,就应是揪住头发而解救他。这就是适宜权变的要求。所以圣人是用礼节来与世人交接,因为礼节是实际的浮华和人为的文饰,在处于急切困穷时就没有什么用处了;而用实际对待适宜的事情,不拘泥于一条路途,凝固而不变化。所以圣人失败的少,成功的多,号令在天下通行,而没有人来非议他。
因此,《氾论训》上得出“权者圣人之所独见也”之论点,是说只有圣人才能够对权变所独自明察。这种“圣人”应该是做人的一种向往。那么什么才算是知道“权变”呢?《氾论训》上说:“忤而后合者,谓之知权。合而后舛者,谓之不知权。”意思说,先背离而后融合者,叫做知道权变;先融合而后背离,叫做不知道权变。不知道权变的人,会由美好返回丑恶。什么意思呢?这就好像一个人,如果他一直做好事,有一天突然不做了,或做了一件坏事,没有满足他人的要求,就会遭到非议,或得罪于人;如果这个人一直做坏事,有一天突发善心做了件好事,或解人一时之难,那么立即就会得到他人的赞许,或让人感恩于他。这就是生活中的知权变与不知权变之别。
由此,《氾论训》列举了历史上不知权变最后连生命也不保的四个例子。西周时的大夫苌弘,是周王室执掌历数的专家,天地的阴阳之气,上天的日天运行,自然界的风雨变化,律历的计算方法,没有不精通的,虽如此却不能预知自己的命运,最终受屈被剖开肚子而死。战国时苏秦是个平民出身的人,脚踏革鞋带着箱笼行李,周旋往来于诸侯国君之间,使诸侯服从应诺,而成为合纵长,身挂六国相印,成为最为著名的纵横家,最后也免不了在齐国陷入受宠之争而被人刺杀而死。西周时徐国第32代国君徐偃王,对人民含怀慈惠,亲身实行仁义之政,沿着陆地来朝拜的有三十二个国家,也正如此,引起周穆王的不满,而派楚国乘其不备而攻杀,落得身死国灭,连子孙同族类的人都不存在了。春秋时越国大夫文种,辅助越王句践,而替越王报了深仇洗刷耻辱,擒住了吴王夫差,开拓疆土数千里,但是不听他人之劝,最后倒在利剑之下。这四人,苌弘知道天道规律而不了解人事,苏秦知道权谋而不知道祸福变化,徐偃王知道仁义而不知道时势,文种知道效忠而不知道保全自己。这些人都是通达治乱机变之人,却不知道保全性命权变之宜,是史上屈死的典型代表。
权变最大的敌人是墨守陈规。凭借前朝的制度来治理当今的天下,犹如刻舟求剑。《氾论训》上说:“三代之礼不同,何古之从?大人作而弟子循,知法治所生,则应时而变;不知法治之源,虽循古终乱。”意思说,夏商周三代的礼节是不同的,遵从什么古代呢?不过是长辈制订法律弟子遵循罢了;知道法律所产生的原因,可以适应时势变化;不知道法律所产生的根源,即使遵循古代最终也是造成混乱。所以,现实社会的法令条文要与时代一起变化,礼义和习俗也要一起转移。如果因循守旧,就像拿着方形的榫头而要和圆形的榫眼相合,要想达到适宜和牢固是很难的。这也像画工爱画鬼怪而厌恶画狗马一样,鬼怪无人所见,不知何样而难被人责备;狗马是人每天所见,稍有出入则易被人指责。这就是守旧因先人固有之制而易,权变因现实之需要重新创立而难。这是将权变上升到治国的层面来诠释。
所以,权变在古代就成了“圣人”之要求,知权变者就是要做到研究时势变化而根据它行事,权衡事情大小而依据它谋划。古今事虽异,但“权变”之理相通,权者衡也,变者通也,遇事权变而功成,随机应变也就成了今人的处事要求。
二〇二一年六月二十六日

【作者简介】
朱双顶,网名东香人,安徽省直机关退休人员,在家以读书为乐,近年内重拾旧时雅好,不时写点扎记、散文、随笔、诗歌等,先后在多家微信公众平台上发表三百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