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佩君,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创作。诗,散文,小说均在《文学报》《上海文学》《北京文学》《劳动报》《都江堰》《新民晚报》等报刊发表。2003年北京文联出版社出版《行囊》诗集。2008年获上海市五一文化散文金奖。2008年获北京文学散文三等奖。2017年长篇小说《弄堂深处有人家》由丹飞传媒有限公司签订改偏电视剧的合同,2016年由上海文汇出版社出版诗集《魔都咖啡》。2017年由上海文汇出版社出版《无法刹车》长篇小说。2020年12月获得苏州河公共艺术奖并将诗句镌刻于苏州河公共空间。2021年8月一首观舞剧《永不消失电波》的诗得到中共中央宣传部推送。
阿 Q
文/陈佩君
一个绰号叫阿Q的,看着火表上纹丝不动的直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自豪。这是他的拿手活。前来向他讨教取经的人自然也不少。这些人有的是他的亲戚邻居嘛,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其实阿Q这个绰号是邻居阿王最先叫出来的。
十几年以前,住在他楼下的一位叫阿梅姑娘在公用厨房间里洗澡,因为未锁上门,无意间被阿Q闯进厨房时撞见。阿梅尖叫起来,连忙用浴巾裹住身体,一只手下意识地在他脸上煽去,狠狠地骂道:“流氓。”骂声正好被在门口乘风凉的阿王听见。
为了争回面子,阿Q在阿王面前说,看她洗澡怎么啦?是她故意让他看的,她打他,说不定是看上他了。于是乎,阿Q回忆起往日的情景,种种迹象证明阿梅这次是故意没有插上销子的。阿王哈哈哈大笑起来,笑他真像阿Q。从那以后,阿Q这个名字,从阿王嘴里传出,越传越广泛。连他的亲戚家人朋友都叫他阿Q。
不过,阿梅早在七八年前买了房,搬了出去。阿王的母亲把阿梅这间十来平米的客堂间租下来。为了搞好上下楼的邻里关系,阿Q主动提出帮阿王母亲重新接电线。现在这不是在帮阿王母亲第三次排线吗?
似乎阿Q对阿王母亲租下的房子特别钟情。他在帮阿王的母亲重新排线路的时候,每个动作是非常细腻而又周到的,不像帮阿王家排线路时那种五大三粗的样子。甚至他在帮阿王的母亲排好线路后,特意附带做了木工活。比如看到门上的插销坏了,或者门缝越来越大了,又或者是倚在门后墙角上的那只大木桶的箍松弛了,阿Q总会主动把它们修理调整好。尤其看到那只大木桶,便会想起阿梅洗澡被他撞见的情景。
这种美妙的情景早被阿Q偷到自己的心房里,藏了起来。像是家底,也像是资本,如果谁来刺激他,四十好几了,怎么还不想讨个女人回来做老婆的话,他就会把偷看到阿梅洗澡的情景,像说故事一样说给别人听。在阿Q看来,偷的感觉比什么都愉悦和成就感。
正当阿Q得意的时候,供电局的有关人员突然有一天来查线路。阿Q被罚了款。查线路的人走后,阿Q跺着脚骂人:“儿子现在不得了,敢在老子头上撒尿了。”
阿Q这些天气得天天坐在大门口,喝着从酱油店零拷的啤酒。阿王冷不防地走近他,看着他大气出小气进,便凑近他耳根子,轻声问他,是不是又看到其他女人洗澡了?阿Q抬头斜眼看了看阿王那种神态,心想,这种龌龊的事也只有你阿王能干得出。“你他妈真不是人,我是在帮你妈偷电。”然而,阿Q转而一想,这个世上每一样东西,存在就有它的合理性。比如说阿梅洗澡没有插销,不也合理地存在吗?
阿王的母亲当着众人面骂阿王的不是,尽管阿王死活不肯承认这种缺德的事是自己干的,但在阿Q的感觉里已经战胜了一切,拥挤在心里更是一种说不出的美味。体味做人的滋味后,他悄悄地告诉阿王的母亲,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会因为自己家的电线被拉而从此不再做好事。他发誓他还要继续为大家做事。
这个时候,有半年没来收房租的阿梅,骑着一辆轻便的电瓶车过来。阿王的母亲望着阿梅一身飘逸的长裙和一头飘逸的长发,很发怵地叫道:“阿梅啊,你来要钞票啦!”
阿梅微微地翘起嘴,算是一种回答,然后转向阿王:“阿王,我今朝来是收半年的房租费的。合同上是侬跟我签的字,所以我……”阿王连忙打断阿梅的话,让她别再说了。他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半年房租费,递给阿梅,让她数一数。
阿梅很快数完阿王交给她的钱。然后开口接着刚才阿王打断她的话。她说,房租合同上说,不能私自改动房屋里的电线和房屋结构等等。听说她的房子里的电线被改动,所以要求能换回来,否则她有权收回房子。
说着,阿梅便将电瓶车调头,准备离开,恍然大悟的阿Q挡住了阿梅的去路。阿梅瞥了他一眼,然后看了看阿王和阿王的母亲。阿Q说,别斜眼看了,他说,几年不见,说话做事怎么变得有涵养起来?偷电就偷电,偏偏说改动电线,明明亲自去汇报,还偏偏说“听说”。就像当年明明不把门插销合上,却偏偏冤枉他不怀好意,还给他的脸上留下两个巴掌印。这条弄堂里的人谁不知道她和他之间那层关系。偷了就偷了,做了就做了,何必大动干戈呢?阿Q承认,他确实帮着阿王的母亲改动了线路。而他只是帮着偷电,不偷其他东西,更不偷看别人洗澡。
阿梅狠狠地瞪了阿Q一眼,踩下电瓶车的油门,消失于弄堂。而这一夜,阿Q躺在床上,不知怎么搞的,眼前总闪现阿梅的影子。思左想右,很快进入了他想要的梦乡。
【今音评论】
是谁构筑的底层思维
陈佩君的这篇短小说《阿Q》是以其生活场景的有限,凸显几乎是一辈子的窘态生活状,处于社会的最底层,而无法触摸到上层的一丝马脚,唯一的能够自立自强的意识和气息,则完全来自于从小被他偷窥洗澡的阿梅身上。于是,阿梅虽然出场的次数不多,但是,能够凭自己的手段维持和拉拢于三人之间的关系。阿王和娘,另外一个是阿Q。从维持阿Q颇显神态的人是阿梅。阿梅就像一盏明灯那样,跑到哪里哪里就亮。这是小说的亮点,而主要人物好像不是阿Q而是阿梅。
同时,也能够看到由于阿梅的存在,实质上也是在帮助阿Q,像这样的认为,也只有在阿Q的心里不打自招。于是小说体现在阿Q人物身上,有一个对生命意义的认识,比如,认识阿梅的存在和阿Q能够活下去的关系影响。因为小说里的阿Q欢喜一直把阿梅挂在嘴上显宝。在一个失势而又被人鄙视的心理上,能够支撑阿Q值得一生骄傲的就是曾经偷窥阿梅洗澡的激动。小说把这样的场面烘托出来的原因,也是值得读者能够对小说引起兴趣的关键人物而言,究竟是阿Q重要,还是阿梅重要。
相对来讲,阿王显得要比阿Q有文化,因为阿Q这个名是阿王起的。阿王对阿Q定性。由此而产生的自我满足,也适合灶披间文化,也因此,小说对场景非常有限的描写,仔细到一个门后的插销。插销对阿Q来说,有一种睹物思人的情感,在充斥阿Q的每一天的生活当中,尤其是阿梅在外面买了房子,去做上等人去了,这时候的小说描写三人地位的细微变化,其实也反映了底层人物的迫切需求与愿望,买新房,搬出去,离开这个地方。实际上,小说并没有安排阿Q有拆迁待遇的福利分房。而一直忙于在帮助人家偷电。小说更多的不是从法律层面上去描写和刻画人性,而是更多的是从人物的生存状态中去描写和刻画。
小说在描写人物阿Q的时候,有个度控,是受善良的愿望和一个等待自我纠错的心理的愿望来设计了所谓的东窗事发,是供电局来人检查线路了,而没有采用法制制裁手段直接让公安出面抓了了事。这样的细节的度衡与策划,更多的是带有一个种体恤情感。这时候就会发现,人在社会上生活的情面观点,还一直在维持着阿Q、阿梅和阿王三人之间的关系。这是小说透露出来的人情味操作法。
对一篇短小说的好与否认定,在互联网时代,认定的标准则显得更加宽泛。这种宽泛是信息社会高速发展所带来的影响与机遇。另外,值得欣赏的是这篇小说没有采取用激化矛盾的做法来对小说进行结尾处理。结尾是以阿Q的单相思来谱写,“阿Q躺在床上,不知怎么搞的,眼前总闪现阿梅的影子。思左想右,很快进入了他想要的梦乡。” 这种写法所具有的刻骨含义就是直指人心,这时候,阿Q和阿梅的矛盾,已经完全服从于阿Q的心理需要所已经规避。同时也看的出阿Q这个人物的思想品味,并不是属于那种愚昧无知的人,小说完全颠覆了一味描写底层人的粗鄙或者愚钝。从尊重人格的这一点来看,这篇小说完全做到了在人格上的尊重。那段结束语是对生命的尊重与敬仰之描写。
评论作者简介:今音,王荣根,出版长篇小说15部,评论25部,中短篇小说选、诗选各1部,合集3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