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大水来了

文‖田草

      “烟花”来了，轰隆隆，从南方往北方滚动。桑布不相信那朵黑云会藏着什么洪水。“烟花”来了两天了，跟一个屁憋似的，整堆黑云吓唬人，在天空咣咣放几个响屁溜了。

      正当大家失去防范的时候，突然来一个回马枪，跑到乌云村来了。阿书记在广播里说大雨来了，快往山里跑。乡亲们不信，大雨能有多大呢？乌云村地处沙漠，十年九旱，山上的石头干得快要炸了，就是来十个“烟花”也不一定能淹没这里的庄稼。这一方土地渴，渴得厉害。

      桑布早晨赶着牛，去三道湾放牧。那里的草长得茂盛，不少黄花菜已经开花了。借着放牛的空闲，摘些黄花回去晾晒，冬天里就酒喝，那可是上等的山货。

      他正采得来劲时，天空轰隆隆地打起大响雷，接着倾盆大雨就泼下来。他连忙牵着牛，往回跑。迎面碰见气喘吁吁的阿书记，向他摆着手，让他向山上走，不能往山下走。

      大雨来了，低洼地已经汪满了水。“烟花”从南方转到北方了。知道草原人不信，没人怕它，跑到这里，跟草原人来较量了。桑布牵着牛，不慌不忙地往山上走，暴风雨从后面追过来，瞬间打湿他的衣服。

     阿书记把他扶到牛背上，让他快走，赶在洪水暴发之前，走到山上去。

      阿书记折断一根树枝，要抽打他的牛。桑布不高兴了，他从牛背上下来，瞪着牛眼睛抗议。阿书记急急地说：“快走，洪水来了，你的牛就没命了！”

      “不行，我在……牛就得在，丢下牛，不是我桑布干的事。”

      阿书记急红了眼睛，喝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牛没了，可以买。人死了，就啥都没了。”

      桑布护着牛，跟阿书记说：“这是我的命……绝不能扔下它，我在，它就在。”

      牛甩着尾巴，“哞哞”叫，它知道桑布说什么，它两眼都是泪水。雨水哗啦啦泼下来，瞬间草原变成一片汪洋大海。阿书记一把将桑布扔到牛背上，啪！一鞭子抽下去，老牛一惊，奔跑起来。

      阿书记在后面跟着，洪水很快涨到齐腰深，老牛慌乱起来，水雾让它看不清道路，忽然，它调转头，往回跑。阿书记惊诧起来，他拼命的踹牛的屁股，拍打它的后背，它的牛脾气上来了，突然前蹄一跪，懒在地上，不走了。

      阿书记急得乱了阵脚，不知道该怎么惩治这头犟牛。桑布见状，从牛背上跳下来，抚摸着牛的犄角，给它安慰，告诉它别怕。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朵火红的萨日朗，开得火红；山那边有一条河，河边长着茂盛的谷草……

      牛忽然有了记忆，眼里露出几分温馨。桑布说，要不我给你唱首歌吧！说着，他唱起《我跟草原有个约会》牛听到这首歌儿，一下子流出泪来。

      牛懂了，它扬起前蹄，飞跑起来，很快将桑布送到一棵树下。

      蓦然间，它长出一双翅膀，像一条龙跃进滔滔的洪水里，将落在水里的阿书记，捞起。驮着他，快速向山中跑去。

      阿书记恍惚中，进了云端，身体飘浮起来，牛驮着他，从滔滔的洪水中，把他救起。

      迷迷糊糊中，他是抱着一个石柱子爬上岸的。睁眼时，他抱的却是一条牛腿。

      洪水退去，阿书记醒来，才知道是那头老牛用自己的命救了他。他想跟那头牛说句话，没想到那头牛，已经去了。

     桑布抱着老牛刚刚生下的小牛犊子，手忙脚乱地剪脐带血。小牛陌生的望着他，对他发出：哞哞地叫声，阿书记流泪了，可怜的小牛，你是在找妈妈吗？

      阿书记从自家牵来一头花母牛，让它来喂养失去母爱的小牛。桑布让阿书记牵走，他说牛会闻气味儿，不是它的孩子，母牛不会要的。牛也是认亲的，以后这头小牛犊子，就是他的孙子啦！

      桑布找出老伴儿生前的一件大衣，给老牛披上。让它放心走吧，老牛用它的命，救了阿书记和他的命。

      一个命死去，另一个命诞生了。夕阳下，桑布领着小牛犊学走路，如果可以的话，教他学说话，学唱歌儿。草原上的歌儿，很美！

      想听吗？桑布拉开嗓子，轻轻的唱道：“月儿明，鸟儿叫，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稀里糊涂睡在梦中……”

作者简介：田草，内蒙古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四届作家班学员。作品散见《长篇小说选刊》《四川散文》《鸭绿江》《岁月》《骏马》《北极光》《今古传奇》《微篇小说》《读者》《金麻雀网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