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父亲
——写于中元节
作者//谢淑华(紫蔷薇)
夕阳西下,落霞染红了天空。
我安静地坐在龙岩最大的广场看红男绿女老老少少翩然起舞,来来往往的车辆川流不息,听不懂的闽南语。
这座城市看似我无关却与我有关,陌生却无距离感,我只希望父亲在天之灵看到,我来了福建寻根竭祖。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又是中元节了,按习俗要买纸钱祭祀爷爷奶奶和父亲,烧纸钱的意义只是安慰亡灵和在世之人,只是形式而已。自父亲驾鹤西去,每年中元节我伤感的心会作痛,每以文字怀念我的父亲。
父亲是在我现在这个年龄被当地医院误诊,我哥哥坚持将父亲带去广州肿瘤医院,检查结果为直肠癌,还是被耽误了最佳治疗期,闯过鬼门关的父亲手术后腰间挂了个粪袋,终身的。对于英俊整洁注重仪表形象的父亲是难于启齿的不堪。父亲从广州治疗后回家那天,我哭着奔向瘦骨嶙峋孱弱了的父亲,父亲拒绝我们的拥抱,只是默默一个人走进房间关上了房门。

父亲十几岁参军,在部队和单位都是优秀的,那时候父亲的奖状贴满了墙面。父亲很帅且身材高大,一头黑发,腰不弯背不驼,不多言语,不抽烟不喝酒无不良嗜好。
父亲性格刚直不阿,文革时期为保老县长曾被批斗的差点丧命。父亲在我心里是严厉冷峻的,但我平生见过父亲三次落泪。

见父亲第一次流泪是我奶奶去世。我是奶奶带大的,我不能接受奶奶和我永别了,我悄悄躲在阁楼上看躺在棺椁里的奶奶。盖棺时,我看见父亲泪流满面颤抖着握了握奶奶的手,合上奶奶棺盖那一刻父亲是撕心裂肺的。
父亲对我兄妹仨的管教是严肃严厉的,相比哥哥的学习优秀且温润如玉,妹妹的听话文静乖巧,在奶奶身边长大的我是父母眼里最顽劣且最倔强的,仨兄妹中我是从小就被父亲狠狠责打的孩子,父亲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们仨兄妹从小就被父亲要求循规蹈矩,认真念书写字,待人接物斯文有礼貌。父亲认为打麻将跳舞,喝酒抽烟都是不良嗜好,任何有违背父亲立的规矩的事,父亲都严惩。
见父亲第二次流泪是父亲老年后第一次中风,那天我家窗户莫名其妙总有东西往下抛,楼下汪叔赶紧叫我回家去看看。一进门,就见我父亲眼斜嘴歪五官扭曲,满脸泪痕语无伦次说:这身体是害你们要侍候了。父亲眼神如孩子般无助,无力的躺在地上,抓住我和妹妹的手的父亲泪如雨下,令我和妹妹心如刀割。地上撒了一地的钱,后来才知道父亲那天是要交党费,忽然就中风了不能呼喊,他才挣扎着把东西往楼下扔求救。
父亲中风住院后说话口齿不清了,父亲那天说起了小时候对我们的严厉管教,说患癌十九年的痛苦,父亲拍着妹夫肩膀说以后家就靠你多照顾了,因为妈妈老了,哥哥远在广州,孙辈们还小,真放心不下这个家。他说遗憾从没带我们一家回过祖籍,妈妈调侃说出院了就可以去,父亲说也许一把骨灰洒在福建回不来了。
一语成谶,尔后父亲病情急速恶化。抢救时,父亲身上插满了管子,一直的呕吐,病痛的肆虐让父亲在病床上不停的挣脱束缚,抗拒医生的扎针,医生护士束手无策。我们不得不捉住父亲的手配合护士扎针,窗外暴雨如注,天地都在哭泣。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痛苦到扭曲变形,父亲徒劳竭尽全力的挣扎着。人世间我经历的最痛苦的就是无能为力看着我父亲走向死亡,而我还在紧紧控制他的手,急切求父亲不要乱动。父亲鼻孔嘴角渗出血迹,我看见两行清泪从父亲的眼角流下来,流进了耳朵里,父亲听不见我们歇斯底里的呼喊,母亲怎么也擦不干父亲的泪水,那泪一直淌一直淌,直到心电图成了一条直线。父亲是解脱了病魔的魔爪,父亲这尘世间最后的泪是万分悲痛的不舍。
清风蓑雨雨纷纷,正是人间换景新。
孰晓天堂传诏令,仙幡度我父亲魂。

回忆是陈旧的忧伤,午夜梦回,总是忘不了父亲告别这个世界眼角淌下的泪水。民间传说中元节之夜父亲会回来,那我点一盏心灯,照亮我爹爹归来的路。我苍白的笔墨无法寄慰我对爹爹的思念,爹爹天堂安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