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东郊,通州北部,温榆河东畔,潮白河西岸,有一个小村,那是我的故乡。
1978年3 月19日,农历二月十一,我15岁。
村东,横卧着京承铁路,铁路两侧,各有一条石子小路,或步行,也能骑自行车,有点颠。铁路两旁,满是高耸入云的加拿大杨树,树叶兔子可爱吃了,杨树间或几株郁郁葱葱的槐树。东侧还有一条大渠, 渠道上骑车更舒服。
我从南往北骑。
春风徐徐,扑在脸上,有点暖,有点潮,有点湿,润润的,吹来了淡淡的绿的芳香,有点莫名的兴奋,这就是春的味道了!
前面有一个小村子,一个普通的村子,四十几户人家的样子,满眼的土坯房和树枝篱笆院子,标识着我们生活还不富裕,但我们勤劳质朴善良。
过了道口,我就拐进村子,再往前走,眼前一亮,村北最后一排,东数第一家,五间新红砖房上压着洋灰瓦,两道篱笆圈成了两进的院子,里院有几株果树,还没发芽,又远,看不出是什么。外院篱笆里种了几陇不知什么菜,里院院门的左侧,有一棵手腕粗的桃树,桃树枝条婆娑,枝条上胀满了桃花,有的紫红紫红,鼓鼓涨涨,含苞欲放,有的伸开紫身,含羞欲吐,含情脉脉,有的张开花瓣,护着花蕊,落落大方,纯真无邪,花季花开,幽香暗袭,沁人心脾,我醉了。
汪,汪,汪,吓我一跳,一条大黄狗,从内院飞出,冲着我,一声一声的叫着,似乎在警告我,这是我家,不许进来,也在呼叫主人,有人来了,有人来了。我从小怕狗,往后倒退几步,惊恐万分。这时院内传来一声女孩的呼叫“大黄”,“大黄”,这狗狗很灵性,很听话,转身回去了,摇着尾巴,院门开了,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身高约么一米六,上身穿烟色的褂子,扎着两条齐肩的小辫,出了门,站在桃树旁,花枝花叶,花衬着她白嫩的脸,盖满了绯红,薄薄的唇,大大的眼睛,双眼皮,水汪汪的,清澈透明,高雅尊贵,她也映着花,桃花更显娇羞,我呆了。
“嗨你找谁?”
我猛然回过神来,我失礼,我不再敢看她的眼睛,说,没,没事!落荒而逃,逃出几十米后,我忍不住回头看,她捂着嘴乐呢。真丢人。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每年桃花开的时候,我都去看她家桃花,当然是远远的。
九月开学,我上初三。我在校园里看见了她,她来我们学校上初一,她也认出了我,都想说什么,终于没有说。
在校园里,我们常常碰面,没说过一句话,彼此知道对方是谁。
四年后,我考上了中专,我的户口改成了非居民。
五年后的春天,我又去了,院子已经变了样,桃树没了,我问村邻,说她家搬进城里了,房子卖了,听说她接父亲的班成了工人。
桃花开的时候,我都会做一个梦,梦见粉红的桃花,绯红的脸,清澈的眼睛,迷人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