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珍藏多年的塑料娃娃。她是那种富有弹性的软塑制成,身高三寸。弯弯的细眉,黑闪闪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玲珑的小嘴,都恰到好处地点缀在她那粉嘟嘟的小脸上。外加眉心间的一颗小红痣,真是活脱脱一个小美人。她梳着根翘耸耸朝天独角辫,缠了个小红蝶结。身上只系了个紫云绸鑲白花边的三角肚兜,胖乎乎的小身体全都裸露在外。加之头与胳膊、腿都能随意转动,或侧头看着你。或招手与你拜拜,或坐着要你抱抱,真是充满灵气。让你喜煞、爱煞!
那还是在我十八岁生日前夕,我与闺蜜在一家商店橱窗看见她,立刻被她吸引。闺蜜见我喜欢,就买了她,送给我。在闺蜜好友们为我庆贺生日的小宴上,三角兜娃娃坐在鹅黄色提花枕巾上,一副娇憨可爱样,博得大家宠爱。她看着我们吃,看着我们笑,看着我们唱,看着我们闹......欢乐中的我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会是上山下乡各奔东西前的最后一次聚会!
不久,我便怀揣语录本和我的三角兜娃娃离开上海,登上北去列车奔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屯垦戍边了。在那思念亲人好友的日子里,我常常独自垂泪,泪水滴在三角兜娃娃的小脸上,娃娃伴我同流泪。不能总被离愁阴影笼罩,性格倔强的我,终于止住泪水,用一方月牙边咏梅手绢包着我的三角兜娃娃,一起领略北国风光了。和战友们冰天雪地行军野炊,松花江边拉沙建房。与学生们蜿蜒草甸采集草药,北大桥头收后烧荒。风霜雨雪、喜怒哀乐,娃娃伴我度过。
后来,我又带着鲁迅书籍和我的三角兜娃娃,来到了江村小镇,开始了“蛙鸣蝉唱、小桥流水”的田园生活。忙于办快讯、出专栏。有“田间小憩歌一曲”的乐趣,也有“夜防汛,防汛长江边”的苦累。当我思念神奇土地的战友时,我便对着我的三角兜娃娃默吐心声,因为我的心只有娃娃知道。
时光荏苒,有了儿子焕儿,我仍然喜欢我的三角兜娃娃。娃娃陪伴着我们母子俩,我将娃娃拴在皮筋上弹跳翻滚,就像杂技里的空中飞人,把才几个月大的的儿子逗得咯咯直笑。儿子稍大了,我就让娃娃骑在发条鸭的背上兜圈子,娃娃举双手作欢呼状,儿子乐得哈哈笑,也想骑到鸭背上。三角兜娃娃带给我们多少欢乐和稚趣!
退休后,我又珍携北国大地播种,江南水村侍弄的诗草和三角兜娃娃重返上海。改革的势头,如涌的商潮,不容我坐筑方城,消磨时光。我在娘家的临街空房办理执照开店营业。薄利多销,待客如友,是我店宗旨。店堂里,橱窗货架,琳琅满目,三角兜娃娃站在罩音箱的绿纱巾上,向我的顾客招手致意,当起了我的“礼仪小姐”!可爱的三角兜娃娃又伴我商海冲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