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读曾介民先生圣积寺（文）和圣积寺（诗）
文/苏朝云（四川叙永）
曾介民先生介绍圣积寺的文和诗，见《叙永县名胜古迹简介》。
圣积寺（文）
丹山尾脉回卷，抱一巨谷。谷有圣积寺，明时兰若也。老僧悟恒，扫地如镜，盆钵无尘。先是茶塘逢工，壮岁出家，年八十矣，犹伛僂坐案旁，日为乡人裁补。酬之薪米，得住持不去数十年。
殿宇凡三重。正殿檐际斗拱擎垫，异于它庙。石雕阿罗汉，长眉深眶，慈祥古貌，镌泰昌天启建元。泰昌在位甫一月而殂，边方远县，石刻有此，诚罕见云。山门残碑漫漶，隐约见“永卫指挥”四字，是寺之建成，永宁卫官或有倡助之力耶？佛堂供养贝叶绘金彩佛像十躯，为邑人德辉者自拉萨寄赠。德辉，悟恒茶塘邻居也。
后面崖壁古苔苍翠，照映人面，须鬓皆绿。牡丹一株，花如盘盂，光艳独绝，故老相传咸丰同治间，石翼王入川，易名“云翼子仪”，曾寓寺数日，牡丹实王所手植云。
至于崖泉注于阶砌，猿猱觅食斋厨，老虎或来窥篱，山鸡惊寒入殿，凡兹琐事，亦它处所无。林莽高寒，游履罕至，县志失载，因得表而出之。
圣积寺，寺名不俗，可以读作“积圣寺”，累积圣贤功德之寺。读其名而思齐焉。
首段写圣积寺的地理位置，修建年代，简介寺僧悟恒。悟恒有两大特点：一爱洁，二勤劳。乡人酬米，住持忍留，侧面见得悟恒招人喜欢。“得住持不去数十年”，不去，不逐离老迈的悟恒。春秋笔法，一笔写出悟恒与住持两个人的为人。
第二段写殿宇之“异”。斗拱，见建筑规格之高。阿罗汉，引出“泰昌”年号。“泰昌”是光宗朱常洛，于公元1620年（庚申年）即位。下一个年号是“天启”。残碑，引出永宁卫指挥。贝叶彩绘描金佛像，引出悟恒的邻居德辉。德辉之德，又从侧面见得悟恒未出家时即招人喜欢。泰昌和永卫指挥，印证圣积寺建于明代，有佐证史志的作用。泰昌天启，已是明朝衰败的时期，深山中还有斗拱异于它庙的新寺建成，亦奇事也。
第三段写寺后景物。苍翠照人，须鬓皆绿，清幽宜人。造语设色，生动诱人，难怪曾介民先生在世时师事者如此其多也。牡丹，引出石翼王两度来永，再证史志。记翼王来永，志书成于光绪年间，没有恶评。见得永人德翼王之德也。段末虚词“云”，说明牡丹为翼王亲手种植，只是民间传说。用笔灵动中见史家法式，不肯以虚乱实也。
最后一段，写山猿、老虎，琐事种种，见圣积寺高寒幽僻穷蹇，为圣积寺诗作“序”；“表而出之”，说明写作原委。其实，“表而出之”的，意旨在反映时事变迁，荣衰转换；人性从善，爱人永恒。我以为。
圣积寺（诗）
月夜松枝挂老猿，
明朝虎迹落周垣。
山僧晓起开门坐，
石对袈裟欲有言。
月明之夜，但见松枝上倒挂着老猿猴。第二天早起，发现老虎的踪迹散落在围墙外。山寺的僧人拂晓打开庙门静坐。山石面对着那静默的袈裟，好像想要对和尚说点甚么。
读完这首诗，我们就明白圣积寺（文）末段“猿猱觅食”、“老虎窥篱”等句不是赘笔了。深山古寺，盛世，则招人游观；末世，则走向终结。
前三句白描，第四句拟人。写幽僻衰败之境，绝倒。山僧耐得孤寂，也绝倒。猿，则分明见其倒挂于松枝。虎，则只留下它探访过寺庙的踪迹。和尚因无人听经（和裁剪缝补衣服），欲对山石说法，却终究未说。山石知和尚孤苦，想说点什么安慰和尚，却也终究未说。大约山僧由孤寂而麻木，已经物化为一领袈裟了，石还对他说什么呢？月夜，明朝，晓起，一句一个特写，点画有致。营造出如此意境的人，是怎样的古典文学的修为呢？
就诗的结构而言，有“起承转合”式，有总分式，有并列式，有递进式等等。圣积寺诗属于承接跳脱式。明朝承接月夜，依时间之序。山石承接寺僧，依主次之序。拂晓时应当是先写山僧，才有查看得见周遭虎迹。现在先出虎迹，再写山僧，故有所“跳脱”。这跳脱却合理，合诗理。前二句写环境，后两句再写人物，自然之序。虎迹对松枝，自然之对。山石对袈裟，亦自然之对。由于自然合理，故不觉跳脱，妙。
就近体诗（格律诗）的类别而言，这是一首仄起仄收式正格七绝。文字如此顺畅，表意如此精当，平仄转换却字字合乎理想的模式：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没有“不论”，也没有“拗救”，更没有三平尾、三仄尾之类“出格破律”的情形。虽说是绝句，首联却对仗工稳。“月夜”和 “明朝”，都是偏正短语定心结构。“松枝”和“虎迹”，也是偏正短语定心结构。松枝，句子的主语；虎迹，句子的主语。月夜，状语；明朝，状语。动词“落”对动词“挂”，各作句中的谓语。“老猿”和“周垣”，也都是偏正短语定心结构，各作句子的宾语。一联中上下句相对，两联之间，下联出句与上联对句相粘。猿、垣、言，押韵。综上分析，圣积寺诗是教科书式的，或者说“理想的图谱式”的七言绝句。它的选材、立意、章法、造句、格律，都值得反复玩味，从中请益。
曾介民先生是二十世纪晚期叙永古典文学的大儒，博闻强记，能诗擅书，奖掖后进，奉献忠公，长者之风与学人之风并重于时，死于开启新修县志的工作中。曾介民先生是《叙永诗抄》和《叙永文抄》的主编，撰写了《叙永县名胜古迹简介》。曾先生和一批老一代古典文化传承者的文学活动，对二十世纪晚期和二十一世纪初期叙永的古典诗联文化，产生了和产生着积极而深远的影响。重读曾先生的诗文，或对叙永古典文化的传承有所助力。
由于品读的是硕硕大儒的经典诗文，白水恐自己笔力不胜，有负乡贤。如有不当，敬请曾介民先生的亲人、朋友、学生和读者们批评指正。
白水2021年6月7日记于洗经堂
【作者简介】苏朝云，中学语文退休教师，画稿溪古典诗歌传承人。字白水，号瘦石，洗经堂主人。1946年生，四川叙永人。1978年毕业于西南师范学院（今西南大学）音乐与汉语言文学专业。著有《画稿溪行吟》《格律诗初级教程》等。《叙永诗抄》《叙永文抄》责任编辑，《叙永县水尾镇志稿》执笔主编。
《文学中国》杂志季刊2021年冬季
刊征稿启事（0810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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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码设计：96页——120页。尺寸设计：16正开。纸张设计：封面铜版纸+内页道林纸。
编委 会：欧阳锡川、苏平、靳朝忠、万中华、苏朝云、肖体高、白鸽、汪中华、钟小平、李腾双、李登福、熊武彬、冯国成、曾林、船长、佘鑫、杨文浩、杨军、蓝鸟、佘静秋。
总 编：苏平。
主 编：靳朝忠、万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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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8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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