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的夏天,永远镌刻在我和乡亲们的记忆深处――搬迁的日子――也意味着我们永远的离开了祖辈们居住的故土……
那天一大早,村支书就开始在广播里喊开了:“各位父老乡亲,老少爷们们,我也舍不得离开自己祖先留给我们的这片土地!我也爱我们的家!可我们也应该理解舍小家顾大家的道理啊!国家缺煤炭资源,而我们的地下有煤炭,我们哪有不支持国家发展的责任嘛!我建议全村的党员干部走在前,今天在十二点之前一定要全部撤离!这是命令!超过时间,我们居住的这片土地就会塌陷!我恳请大家尽快搬迁……”
自从三天前接到搬迁的通知,乡亲们的眼泪就没有干过――这里是祖祖辈辈的根啊!并且,乡亲们互相处的那份亲情哪能舍得散呢?
特别是三爷,他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但他拒绝了党给他的安排,毅然地回到了家乡,他说他离不开这片土地,离不开乡亲们――但他是一名党员,他服从党的指挥,第一个把家里的东西装上了车,第一个搬迁!可他那颗饱含浓浓乡情的心在滴血啊!你看他站在村口老槐树下,眼含热泪,口里喃喃自语,满是皱纹的脸抽搐着,扭曲着,他想到了当年参军时全村老少都来送行――就是在这老槐树下他向大家拍着胸脯:“我一定在部队好好干,把小日本赶出家门!”后来又去朝鲜当了自愿军……他慢慢地向下蹲,向下蹲,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老槐树下放声痛哭……
乡亲们在村干部的督促下也都把能搬走的东西都装上了车。广播里又传来了村支书的喊声:“乡亲们,不要难过,党和政府已经给我们安排好了三层的楼房,环境优美,并不比我们村子里差!搬到安置区大家伙还住在一起,有什么事,还可以互相照应……”
是啊,我们虽然搬到安置区里了可大家并没有分开,我们这个村里的人还住在一起啊!我们这个大“家”并没有散嘛!
三爷擦干眼泪猛地站起身把手一挥:“走!”那姿势和当年他在战场上指挥战斗没什么两样……
村干部们开始挨家挨户地点名,只到确定村里空无一人之后,才打电话通知镇政府的领导。
十二点十一分三十秒,我们的家开始下沉,水慢慢地爬上了墙,爬上屋檐,漫过房顶,漫过我们的心头,直到成为方圆数十里的东湖……
乡亲们的心情很沉重,表情都一色的严肃,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家被水吞噬,谁不难过呢?这次道是三爷很坚强,他不断地劝慰大家:“不要再难过了,虽然我们失去了老家,可政府给我们建好了新家,我们失去了田地,国家给我们发补贴,你们还有啥舍不得的嘛!”
听了三爷说的有理,大家伙的心有了些许的安慰,可谁的脚也没有挪动半步,目光都盯着那片湖,那微波荡漾的水面上再也看不到“家”的影子……
在村干部的一再督促下,人们开始一步一回头地蠕动,直到辛家湖安置区呈现在人们面前大家才惊呼:“好漂亮呀!”
笔直的马路两旁栽满了花草树木,一阵阵香气扑鼻而来,一排排三层楼房矗立有序,一家一个小院,四家一个单元,嘿!花园一样的住所!
三爷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两眼迷成了一条缝,吧嗒着嘴唇,“啧,啧,没想到哇,这老了还能住这么好的楼房啊!”这位为国家曾经立过赫赫战功的老人老泪纵横,口里念念有词:“还是得感谢政府想得周到啊!”
村干部宣布各家的房号,大家都笑哈哈地忙活起来……
安顿好之后,广播里又传来党支书的声音:“各位乡亲父老,安顿好之后,到小区的广场上去看看,那里给大家准备了合种活动,可以和城里人一样跳跳广场舞,打打各种球,活动活动身子骨,都行啊……”
广场上聚集了很多人,大家互相问好,诉说着家长里短,谈论着生活的快乐。
三爷的周围围了一圈人,都在聆听三爷的演讲呢!“……我们可不能忘本啊,东湖是我们的根!我们过了好日子了,可得把东湖建设得更美!让外地人都来参观我们的东湖!参观我们的家……”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
七年过去了,东湖的水依然清澈透明,湖里的鱼自在地游来游去,周围的水草茂盛,一群群水鸟在这里栖息繁衍,过去难得一见的白鹤也在这片湖面上翩翩起舞……每天都有大量的游客来东湖游玩,垂钓――只是不见了那位矍铄的老人――三爷走了,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东湖……
愚人,原名王标,安徽省阜阳市颍东区新乌江镇人,阜阳市颍东区作家协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