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诗选
雨滴里的微积分
下坠的珠子以句号开始或结束
漾一个性感的词,从湖泊和江河溢出
极限:费马、巴罗、笛卡儿
对面孔模糊的那道公式的演算
耗费了 多少灯盏里的油脂
牛顿和莱布尼茨的推演 穿过多少春天
演绎成徘徊不走的梅雨
而我只关心雨的运动、速度、密度
流速的最大值和最小值
一滴水的周长、质感、重量
雨水正在我的故乡形成新的洪峰
古街溺水而亡
搬迁到高处的人已经接受这些磨难
此刻我在解一道微积分题
大水漫过学校的围墙
青葱少年们在戏水
一切与大雨有关,又仿佛毫无瓜葛,
下坠的珠子以感叹号的舞姿伫立句号的掌心
来完成一个难解的命题 滘:一个
万水汇聚的动词 在所有民生工程里
求解唯一答案
| 红色感叹号
在古运河的吴江段
我没随那群采风的人沿着石堤
去拜谒纤绳的柔咬出青石的硬
勒痕凹现 仿佛青筋突出的往事
我只凝视那两位放生的女人
这是九月骄阳直射的正午
她俩急匆匆把两筐鱼倒到泛黄的河水里
有黑鱼、黄鳝、鲫鱼和鲤
入水的鱼 有的喇楞下摇尾急走
更多的有些懵懂的原地游
还有少数以濒临死亡坦着白腹随浪远去
她们合什,闭目,唇微微动着
如风过的水面,满脸有了深水静流的波纹
我想她俩该是在诵"三皈依”
在用手机拍这段视频时
一位微笑制止
一位决绝把后背给我
这时我像犯错的人低头向回走
我看到沿街围墙上有一行行醒目的标语
"长江禁渔,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禁止一切捕捞行为,最高处三年有期徒刑!
红色,仿宋体,皆用感叹号
感叹号是晾晒的鱼
放生的人开着红色的豪车绝尘而去
没看到那些感叹号的眼泪……
| 熏
看到是袅娜的上升 你看不到
潜行和浸入
正如你摸的着氤氲和弥漫
比红衣人的经颂启唇的黎明之色
还要微弱和不可捉摸
走出铜门栅栏时,你可能变为一只蝴蝶和鸟
从一炷火把的燃点上飞翔时你撕碎一件白衫
如江雾给渔船和岩石拉上门帘
檀的香魂收敛或穿过在衣襟和罗帕
这是旧年黄历上的记忆
惜叹一声 一节日子被折断和坠落
断去的还有杳无音讯的信使和马蹄声声
那么多的沉吟和诗稿
是无人问津的残山剩水
在黄昏和清晨被阒寂点燃
女儿红的心思和状元红的心思
一样的风味和酽红
走过 散尽
| 从呼和浩特飞往乌兰巴托
西山抬高暮色如翼翅压低草地
所有向阳的秃坡复活众神窅底里光亮
如果我的座骑不是晚归的白云
那该是多么遗憾的事情
俯视一座座风电扇机是巨灵们在奔走
并舞着三梭大刀,刮开草籽和风的硬核
以及牧畜的哞哞、咩咩、咴咴和嘶嘶
呼和浩特到乌兰巴托之间
天气预报里的寒流是对流
还是逆流 我业已不知道
这才是立秋的第二天
西伯利亚的寒已经紧急集结
我要说的不是这些,此时
我看到闪电 蛇样的出没于天庭
这儿是哪儿? 此时
可询问隔座的陌生人 也可悄问飘亮的空中小姐姐
只是我谁也不会探问,对着舷窗外的压下来的黑
嘀咕了句什么或什么
你的呼和浩特呀
我的乌兰巴托
| 草原
骨骼是石子作的 毛皮来自青色的草
一个雌性的巨灵匍匐在戈壁之北
把石子寄存在石子聚焦的山顶
石子就有了自己的那达慕
沉默的石子此时喧哗四野
让毛皮铺盖到草茎呼吸的角落
蒙古包就飘飞长调和呼麦
它或低沉或嘹亮
奔跑的蹄铁踢飞石子
溅出星星和篝火
低吻草茎的唇齿
咬啐长河中的月亮
敖包上神灵是石子里走出的智者
广骛大地上的草是草原最卑微的圣人
最后,我们会走进石子的核心殿堂。如牧民
如露珠,我们会停泊在每个草尖的塔尖 。最后

李云,1964年10月出生。安徽省作家协会秘书长,《诗歌月刊》主编,中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33届学员。曾有小说、诗歌、散文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文艺报》《人民文学》《诗刊》《小说月报原创版》《诗选刊》《星星》《江南》《绿风》《中国作家》《草堂》《北京文学》《雨花》《小说林》《中国诗歌》《绿洲》《长江文艺•好小说》《大家》《诗林》《诗潮》等刊物刊发,有作品在《人民日报》《人民文学》征文获奖并入选多种年鉴和选本,被评为2019年度封面新闻“名人堂”全国十大诗人,中篇小说《大鱼在淮》获安徽省政府文学奖,出版诗集《水路》,发表电影剧本《山鹰高飞》等,出版长篇小说《大通风云》、长篇报告文学《一条大河波浪宽》(与他人合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