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街记忆

张卫军

     新冠疫情又在华夏肆虐，古城扬州近日爆棋牌室疫情爆发，扬州市通报其中一病患来自彩衣街34号，牵动了记忆深处的神经，将隐藏脑海深处的岁月拽了出来，古城扬州，彩衣街34号，童年，童趣；小巷，大院；少不知事的日子瞬间跳跃出来。

    彩衣街34号巷子大概已有百多年历史，被站立在两旁的青砖挤在一米多宽的世界里，地面是清一色糯米砖铺设的，从上方透进的狭长空隙，也让青天遮盖着，巷子有一个小门可以直通彩衣街52号大院，小巷显示着自己的神奇和清凉。 

     与小巷牵手时，一唱雄鸡天下白的“新社会”已有了十多年，小巷与他的城市一样，早已远离盐商醉生梦死的风流岁月，与昔日繁华合唱的京杭运河，犹在哗哗流淌，可呼呼隆隆的火车汽笛声，已将运河文化的繁荣带进蓝色的海洋。古老的城市渐渐从一线衰落成三线、四线城市的无奈，没有了皇上下江南时的繁华，也少了三分明月占有两分的霸气。

    过家家的浪漫，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是一张白纸。见了女孩一脸羞涩的个性，将童真严严密密地包裹在男性崇尚英雄的土壤里。确实在我们那个小巷两边的院落里，父辈们都是玩枪进的城，父亲上班时依旧在腰部别着一把精致的小手枪。与时下阴盛阳衰大大的不同，细长的小巷，穿越的尽是被阳光抚摸过的阳刚，就连那些扎着羊角小辫的黄毛丫头，也不时闪现丝丝假小子的豪气。

    小巷两边耸立着两排大院，因是富庶的盐商宅院，每排大院都由几进相对独立的高屋组成。每一进驻一户，巷子的尽头还散落着一些有假山池塘的小院落，住户多了，而且在人多力量大的最高指示下，光荣妈妈们生的不是两个、三个，而是五个、六个，半大不小的傻小子、傻丫头就有了一大群。

    思想积极的大人们都忙于上班，下班也要推迟很长一会，疏于对孩子们的管理。于是小巷的孩子，不管是真小子，还是假小子，一个个玩得野性十足，翻墙爬屋，人人有一手，个个不怕死。狭长的巷子，也正好方便了孩子们显露自己的本事。

    两手在青砖墙上一撑，两脚使劲在墙上一蹬，形成一个大字的造型。铛、铛、铛，三下、两下，就爬到了三四米高的墙顶。有时是一个人，先悄悄地溜上去，然后呼喊小伙伴，让伙伴在巷子的两头寻找，还洋洋得意的不时发出怪叫，热闹的是七、八个人一字儿排开，比谁速度快。少不更事，个个都要显摆自己的能耐，不知从什么地方学来的“知识”，有的往手心吐上几口吐沫，还有的在地上抓一把土在掌心中撮几下。在一声开始的号令下，头拱着，屁股撅着，手脚并举，用力撑着墙，铛、铛、铛地向上爬着，女孩也不甘示弱，用尖尖的音调叽叽喳喳的叫着，一幅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情。实际上得了第一也没有什么奖励，无非就是自己喊上几句：“噢，我是第一，我是第一。”那般模样固然没有燕子李三的高超手段，可傻乎乎的样子煞是可爱。

    有些更顽皮的，干脆攀上黑瓦大屋，或踩着瓦片奔跑，或三俩人一堆述说父亲们的故事，吹嘘着长辈们的新奇事。极为调皮的捣蛋鬼，专追瓦檐露出茅草的地方奔，掀起长着青苔的瓦片，捧出柔暖的鸟巢，将鸟蛋揣进兜里。遇到还未长出羽毛的小鸟，一份惊奇和从心底流露出的天然慈爱刻在脸上，细细的手指，轻轻地点击长着一圈黄口的小嘴，眼睛闪出一缕柔情。肉嘟嘟的小鸟，粉红、粉红的，大大的脑袋，尖尖的嘴。捣蛋鬼们看着嗷嗷待哺的小鸟，自己的口水也馋了出来，还生出了些许的怜爱，悄悄地连带鸟巢一起轻轻放回，并小心翼翼地盖上瓦片，将露在外边的茅草也捎带着放好。

    爬墙上屋用的是技巧和毛孩子的灵巧，而打架，特别是打群架则要多一点英雄豪气。巷子里的孩子，父亲或者母亲都是一个系统的同事，心齐是当然的。和巷子外边的孩子，但凡发生磕磕碰碰的事情，都是整体联动，一呼百应，众志成城。孩子们血管中犹如得到父母真传的那样，血液温度比常人高那么几度，一点就着，在巷口或在巷尾，只要听到一句打声，各个门洞中必定有脑袋探出，然后呼呼啦啦，拿棍子的拿棍子，拿弹弓地拿弹弓，嘴巴里也呼呼的喊着什么，一齐集聚在自己的伙伴身边，真正体现出人多力量大和团结就是力量的道理。

    有那些跟在大人后面比划过一招、两招长拳、扫荡腿的孩子，成了当然的好汉，冲在最前面，做着架势，一只拳头在前，一只拳头收于腰腹部，蹲着马步。还拿着狠话：“小鬼子，敢再过来，老子就叫你站着进来，躺着出去。”后面的孩子当然也不示弱，端着棍子、举着拳头，嘴里吼着：打，打！打！！集体大院儿童团的威风全部展示出来。

    可能父母亲们经常看见挂着彩、衣衫褴褛的孩子，听到邻居大妈、爷爷、奶奶们的告状，感觉这样下去不是好事，有当着权的大人就动议，派机关年龄比较轻的干部充当孩子们的辅导员，给小驹子们套上龙头。于是孩子们在辅导员地帮助下，按照年龄分成若干小组，选出组长，开始了有纪律、有约束的集体活动。

    看电影是诸多活动中最惬意的。辅导员选择星期日，买上五分钱一张的团体票，在各个小组长报数、点名、向右看齐、向前看的口令中，孩子们跑步奔向辅导员。然后在辅导员一、二、三、四的口令声中，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大街上，引得街上行人纷纷驻足，看着这些由毛头小子、闺女组成的队伍，个个都啧啧称奇。偶有到公安部队军营看电影，更是挺着胸、昂着头，将口令喊得震天响，大有与战士们比试一般的味道。

岁月悠悠，彩衣街，古城扬州，俨然成为过去，可那段记忆还在，童年彷如封存在坛子内的老酒，只要有了机会，则会悄然而至，让童年的幸福绽放出内心的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