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印象里,监狱肯定就是窝窝头就咸菜,能吃饱就不错了。
我试探着问她:"你们监狱里吃的好吗?能吃饱吗?"
"吃的可好了,猪肉炖粉条子,胡萝卜大包子,啥都有"。
"那要好多钱呀!"
" 吃饭不贵,我们买啥都是成吨的买,地头直接拉过来,又便宜又好"。
她说前几天出差,凑热闹跟大车一起下乡收胡萝卜捎带着看风景,胡萝卜田煞是好看,叶子琐细,颜色浓绿,密密地,把地皮盖得严严的,说它是“堆锦积绣”,毫不为过。
拉回家,食堂先把胡萝卜擦丝,再放到大锅里炒香,加上炒鸡蛋,那包子咬一口流黄油。
"馒头吃不了的,犄角旮旯里扔的都是,太浪费了"。
她给我讲她的老家,小时候提着篮子在玉米地里割猪草,割着割着,趁人不注意,掰下一颗嫩玉米棒,就往怀里藏。
走路上,锅着个腰像揣着俩棒槌,自以为没人看见。其实,大人们都心知肚明着,知道她怀里藏着什么,他们只是善意的笑笑。
等回到家,把玉米棒放到灶膛里,烤。只一会的工夫,噼噼啪啪的炸裂声把草木灰都蹦了出来,玉米粒的香味四溢开来,啃完了牙都是黑的。
她说: "我以前在下县干副监狱长,专管女监业务,那些刑事犯大都没大有文化,有的就能数 30个数,多了就犯迷糊。刚开始就教她们纳鞋垫,可是时间长了也不是个事呀,出来还是个啥也不会,可咋生活?"
"那时候刚好时兴翻新羽绒服,我们就买了几匹布干起来。"
"大家谁也没做过羽绒服,我给大家一个人发一件旧羽绒服,给你一天的时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它给我拆了,再缝起来,里面还要塞上羽绒。"
"大家天天拆了缝,缝了拆,很快的就干的溜溜的,以后我们就自己生产羽绒服了"。
服装行业可不好干,一个版看走了眼,多少钱都是白扔,那监狱长有她自己的一套,今年我要是看准版,就早开工没命的生产。看不准呢,就等等,看看哪个版爆,我有人我怕啥,买一件回来照葫芦画瓢,跟单猛做,我就三板斧,炒、仿、改,就没失过手。
高人呀,干服装的天天都在走钢丝,必须走在时尚的最前沿,我看她穿的也不咋地呀。
她说的一句话震惊了我:"我逛服装店,哪个牌子大,我就看那个,谁家什么时候有新版,谁家的好卖,谁家的是死版,我都牢牢记住,不犯同样的错误,做服装最关键的就是做减法,设计是关键,面料是饭碗。"
高!实在是高!!
我也是行业内的,监狱长说的句句都在点子上。
她对我说,调到省监狱时,最舍不得院子里的梨树,那是她自己亲手栽的,十多年过去了,年年夏天都会挂很多的梨,树枝因此笑弯了腰。
夏日里坐在窗前和一树的梨子对望。一排风吹过来,再吹过去,风中满是草的香味瓜果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