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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觉得 波涛很壮观 浪花很美丽 现在我只觉得 很恐怖 因为每朵浪花 的诞生 都因我们 当中的一人 坠崖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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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瑞：83年生，江西贵溪人，公民，独立作家，自由诗人。2005年在云南读大学时开始诗歌创作，并和好友成立《坡》诗社。不为谄媚开路，不为虚假超度。
▎我穷得只剩下自己的影子
影子是我所能留给大地仅剩的东西
是我证明自己尚且活着的唯一数据
树叶要落下，鲜花要枯萎
蚂蚁忙着迁徙，躲避雨水
无暇顾及一个赶路之人
正如我对它们不屑一顾一样
我们相互冷漠，各自走在狭窄通道
只是我的影子，对我不离不弃
我走到水面，影子就浮在水面
我误入森林，影子就守着枯叶
我要过斑马线，就提醒我警惕周围
有些越轨之人喜欢碾碎别人的影子
多么倔强的影子，多么可爱的秘密
即使我被风暴卷起，影子也紧贴地面
即使是刀山火海，它也准备和我一起
如果我不幸烧毁，它就是灰烬的影子
如果我有幸流血，它就是鲜血的影子
多么可爱的影子，多么倔强的小秘密
只可惜，我穷得只剩下自己的影子
只可惜，许多人都没发现这个秘密
他们不愿承认自己一贫如洗
还认为悲剧由自己一手造成
然而有时我们连影子都没有拥有权
因为影子随时都落在别人的土地上
这是我自己的秘密，我不告诉别人
其实，每个人的脚下都有一个秘密
可能是一只蚂蚁，一朵鲜花
一条蛇，一片落叶，一个人
我们害怕影子，害怕秘密
害怕足迹里藏着一具尸体
多么无辜的影子，多么公开的秘密
我穷得只剩下影子，还不安分守己
这是我自己的秘密，我不告诉别人
20210729
▎宽 容
我们穿着松松垮垮的祖传衣服
走在辽阔的大地之上
却又找不到藏身之处
只好钻进衣服蒙头一直向前
我们走着走着，逐渐发现
衣服里的自己正在流失
有一部分留在波光粼粼的城市里
有一部分留在漆黑一团的乡村里
还有一些留在水里，泥里
或是某个站台和山谷之间
我们似乎听见了拉闸门的声音
我们似乎听见了关店铺的声音
我们遇见过人间灯火
也遇见过山中的鬼火
忽明忽暗间，把头钻出来又什么看不见
我们继续往前，一边走一边流失自己的水土
我们是在双手归还自己吗？
我们是拥有自己吗？
我们还认识自己的声音吗？
趁着暴雨、台风、炎炎烈日争论不休
我们站在镜子面前，镜子看到了无头的我们
我们看不见受惊的镜子
我们以为我们还很完整
躺在山顶看星星，躺在屋顶看星星
四脚朝天，我们所拥有的
只不过是完整的辛酸苦辣
和支离破碎的人生
我们如一阵阵青烟飘过大地
我们不敢触碰鲜花
那是大地用来敬神的
那是权贵用来献媚的
我们也曾想用鲜花来祭奠自己
可用了一生也搭不起那个祭台
还是走吧，趁暴雨、台风、烈日炎炎
和执政者讨论出个结果之前
前边那宽阔的山谷，总有一片空地
能够宽容我们，宽容我们的流离失所
宽容我们在尘世遭受的苦难
宽容我们抛妻弃子
20210727
▎论浪花的诞生
我一直以为一座孤岛的形成时间要亿万年
没想到他们只花了一百年就建成一座孤岛
不过两座孤岛，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一座由砂石构成，一座由人体造成
这下好了，他们终成岛主
而我们不知不觉成了岛民
以后我再也不能洋洋得意提泱泱大国
四周都是苦海水，随时都有风暴来袭
以前我觉得波涛很壮观，浪花很美丽
现在我只觉得很恐怖，因为每朵浪花
的诞生都因我们当中的一人坠崖而起
20210730
▎黑衣人
我终于明白青蛙为什么喜欢坐井观天
因为它们觉得掉进黑衣人的陷阱一次
就已足够，不想重返人间和他们重逢
那些人从未离开，他们总是起早贪黑
他们的作*案工具，只有电棍和铁手铐
问题是他们还有证件，还有国家编号
那些烫金大字，那猩红如蛇信的印章
你问他们是谁，他们不说
你问他们凭什么沿街抓人
他们不说。如果你还想接着问
他们一急眼，就说你寻衅滋事
当作恶有了保障
善良就无处可藏
20210730
▎条条大路通死路
他们走过马路
走过水路，走过夜路
走过火路，走过电路
而且还留了一条后路
他们就这样一路走来
练就了不怕死的本领
他们走了这么多路
我们只能走上绝路
绝路走得多了
也就成了死路
20210731
▎吃瓜群众
一片狼藉的瓜田
一片吃瓜的群众
一片平庸的西瓜
坐等财狼走出
皇宫提刀来砍
这瓜好熟好甜——
这头颅也好熟好甜
20210731
▎野草的故事
我没有智慧，说不出一条鱼的构造
更说不出鱼在洪流中是如何游行的
我只是野地生长的一株野草
我不因此苦恼
也不因此欢喜
我就待在我的出生地——
风来了，愿意和我说说话
就说，不愿说就走，我也不挽留
云来了，愿意俯身看看我
就看，不想看就走，我也不孤独
如果愿意给我下些雨，我就接受
我不需要很多，几滴就行
蚂蚁在我眼中的复杂程度
和刚刚飞过天空的大雁是一样的
我听过那些闯荡人间的鸟儿
太多悲惨的故事
羽毛掉光了，它们才发觉
若不是沿途有些好心的风
我估计它们大都飞不回来
这些鸟说：我能不能吃你身上的虫子
我说好，谢谢你们
它们说：我能不能吃你一片叶子
我说好，别介意，明天我又会长出一片
如果秋天来了，我就枯萎
如果冬天来了，我就睡去
如果春天来了，我不会再醒
我不愿再听那些鸟儿
讲它们在人间觅食的悲惨故事
那些故事，有时是它们自己的
有时也是那些追捕它们的人的
现在黄昏到了，我不想说话
星星就要来了，我想听听它的故事
20210730
▎污 渍
我们无法洗净额头的污渍
就像不能脱掉黑夜的外衣
以为看见月亮
看见星星
就能看清黑夜的面目
它宁静又不宁静
它守护我们安睡
又释放出成吨成吨的噩梦
我们被惊醒
一睁开眼
发现原来还是黑夜
我们翻身
接着去睡
把污渍巩固
白天来临
把它们抹在别人身上
我们都很无辜
我们都很无情
我们用睡眠逃避黑夜
黑夜用睡眠监禁我们
20210730
▎做 人
小时候，父亲和我说做人
要厚道，一碗水端平
你不可以坐在自己家里说别人的坏话
别人也不能坐在自己家里说你的坏话
如果是公正批评
你要虚心接受
如果你背后挖讽别人，说风凉话
甚至幸灾乐祸，我会罚你跪墙角
长大后，我听得更多的是
我能说你假的不好
你不能说我真的不好
你说我，我就带人围殴你
连续不断的现实让我怀疑
父亲是否说错了话
而我听从他的话这么多年
是否一直做错了人
20210726
▎棋 子
有些棋子
明明被赶下棋盘
偏偏还要申请
重回战场
死一次不过瘾
死两次才满意
2021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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