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有座罗钵寺文/田绯斐
从小就知道,离家两公里远的那座树木繁盛的小山脚下,有个带有神秘色彩的地方----罗钵寺。
其实从小就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一说“罗钵”,第一反应总是菜地里长着的那些个大萝卜。从小长大,离家远走,也从来没有想过去看看去弄个究竟。这中间又恰逢十年“文革”,罗钵寺毁坏严重,名声和影响也远不如从前了。所以,几十年过去了,我对这个地方的了解,应该说还是空白。
前些日回老家,家人闲话间又说到这个地方,说是正在动工扩建,动静还不小,前期的道路硬化工程也已基本完工。于是,勾起了我对罗钵寺浓厚的兴趣。先是从村民中了解了些口口相传的东西,又在网上做了些功课,随后驱车去了那个现如今看起来真的是破败不堪的寺院。
罗钵寺这一名称,在官方的井陉旧志中并没有明确记载,始建年代不详。传说为两晋南北朝时期,那位在佛法修证上奇特非凡、俊迥高明,将中国古代佛经翻译事业推向顶峰的姚秦三藏法师鸠摩罗什化下建成。传说鸠摩罗什,深禅定中,神识出窍,遨游寰宇,化缘途中,忽然于周围皆险峻高山、巨石巉岩的燕赵中南部腹地的太行山余脉间,睹一处地势开阔平坦,方圆约四公里的一座土梁,颇为奇秀,认定是一块风水宝地,遂当即将掌中饭钵倒扣于此,将这块地化下辟为佛家办道场所。后这座鸠摩罗什大师以饭钵化下建成的寺庙,便顺理成章的被称为“罗钵寺”。
据说当年鸠摩罗什大师圆寂前,特将其子孙和部分门徒迁至这里,依傍大师以钵亲化的这座道场生活和修行。后来,大师以及门徒的后代,便世代繁衍于此,逐渐形成一个依寺而建的村庄,即罗钵村。
罗钵寺,这座古刹,昔日也曾有过何等风光的岁月。
一是罗钵寺的佛乐,极具特色,非常悦耳,流传甚是广泛且影响深远。据说,井陉境内以及周边的寺庙所采用的乐曲,都有借鉴罗钵寺的佛乐。还有,罗钵寺周边方圆百里甚至几百里的乡村城镇,逢年过节的文化娱乐活动、老百姓筹备红白喜事什么的,所选用的乐曲,也大都配备有寺庙音乐风味的钵啊镲啊什么的乐器,这应该都与罗钵寺的影响有关。
井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著名的民间舞蹈“拉花”,伴奏采用的音乐就是罗钵寺佛乐基础上,搭配其宫廷音乐以及地方民歌等音乐元素创作而成的。它古朴典雅、清爽动听、深沉美妙、刚健稳重,其风格特征是刚而不野、柔而不糜、华而不浮、悲而不泣,突出特点就是节奏鲜明。与拉花舞蹈的沉稳、含蓄、刚健、豪迈风格交相辉映,乐舞融合,浑然一体,根据井陉特有的山区地域特征、风俗特征而发展形成了独有的浓郁的乡土气息的舞风,极具地方特色。
1957年,井陉拉花首次晋京,在“全国第二届民间音乐舞蹈会演”中获二等奖,并在中南海受到了朱德、周恩来、董必武等老一辈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之后,多年在各种级别的调演汇演中斩获奖项,名声越来越响,足迹也遍及大江南北。并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多次受邀出国演出,走向了世界。2004年,井陉拉花参加了“第六届中国民间艺术节”,并荣膺金奖,井陉被誉为中国民间文化艺术“拉花之乡”。2006年5月20日,井陉拉花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是河北文化名片之一,而罗钵寺的寺庙音乐却也是这项成果的重要的渊源之一。
二是罗钵寺寺庙的建筑也非常有特色。据《井陉县志》中记载:古刹主体建筑由南向北,依次为天王殿、观音阁、大雄宝殿。西侧配殿为伽蓝殿,东侧配殿为地藏王菩萨殿。伽蓝殿之西,禅房、香积厨、云会堂等俱掩映于修竹之后。以上建筑除大雄宝殿有元代构件,并保持明代风格外,余皆经清代大修。其主殿,面阔三间,进深三间,为悬山庑顶式作法。黄琉璃瓦敷顶,绿琉璃瓦剪边,鸱吻衔云龙正脊,中央饰以鎏金铜舍利塔,塔刹有铜錬垂接脊背,五架梁,梁柱间设普柏坊,明柱间窗扇均为田字格。余殿皆面三进二,硬山布瓦小式作法。建筑群不仅庞大,且非常的精致、气派,辉煌。
据相关记载说,旧时的罗钵寺,循曲坳的溪谷走去,进入一片白杨林,再由小路穿过大片桃园,即见松柏深处的幽静古刹。令人称奇的是,寺庙四周砌有青砖围墙,墙外居然有宽约四五米的水渠环绕。村民若要进寺,须经山门前跨渠架设的一道小型石拱桥,俨然一座微缩版的古代城池。寺旁有一清潭,其水缓缓注入水渠,流过小石桥,周匝绕寺后流入溪中,幽清寂静,宛若世外。古寺周围山丘上植被茂密、浓荫蔽日的松柏、槐树以及各类灌木丛生……天然一副桃红、柏翠、清溪、小桥、流水、古刹的美妙画卷。
文革前,寺内僧人住持,信徒繁多,终年晨钟暮鼓,佛乐声声,香火旺盛。但这宁静、祥和、繁荣的景象,在文革的风暴中戛然而止。寺庙遭收了空前的冲击,毁坏严重。
据说,罗钵寺山门前,曾有一株纵历千年风霜依然枝繁叶茂、虬劲雄浑的古杨树。在“文革”期间,被一群“破四旧”的拆庙少年疯狂伐倒。懵懂少年们使出浑身蛮力,左右开弓,轮番上阵的拉着大锯。摽着膀子整整锯一上午,粗壮的树干底部眼看着就要被拦腰锯透,但这株古杨竟然纹丝未动,仍就岿然屹立。直到烈日当午,难耐饥渴的少年们垂头丧气的四下散去,歇晌去了,大树才轰然倒下。后来有人说,这是大树的佛性使然,是怕伤到那些伐树的少年们,才在大家散去,树下无有一人的中午时分才倒了下来,因而未伤及一位众生,一个生灵。更令人惊叹又无法解释的是,那棵轰然倒下的大树,从树干断裂处源源不断地流出来一股股犹如人血般鲜红的汁水……吓呆了饭后复工的少年们,更是震动了当地十里八乡的民众……
这座千年古刹于“文革”期间被拆毁后,曾经金碧辉煌的鸱吻衔云已然不知去向,殿脊正中央那尊鎏金铜舍利塔亦复踪影无寻,唯余几块残缺不全的龙形串接琉璃瓦,病恹恹、孤零零的僵卧在已是通身伤痕累累的大雄宝殿横向正脊两侧。当年的两位住寺僧人中,一位迫于政治压力,返还故里;另一位则留在当地,无论社会环境如何动荡,任凭被造反派一次次公开揪斗,欺凌侮辱,依然剃发僧装、持戒独身,故我故僧。直到“文革”终结后又逾数载,这位不畏强暴、坚守僧格的僧人,才终老长眠于古寺旁边。让人可敬!可叹!
近年,自罗钵寺恢复以来,每年的大年初一、八月十五,都热闹非凡。周边的村民几乎全体出动,扶老携幼,蜂拥而至,来到劫后余生的寺庙门前。或恭恭敬敬的跪于佛菩萨像前虔心祝祷,或焚香许愿,或鞭炮祛邪,来祈求一年的福气与好运。
不得不服气的是,佛家选址真的有其独到的慧眼。进入新世纪以来,随着气候的变化,当地整体降雨偏少,导致地下水位迅速下降,以致于前几年一度发生水源枯竭,还曾出现过人畜饮水严重困难的局面。而唯独这座千年古寺中的一口神奇的古井,无论外面环境如何干旱,始终保持地面以下十几米的水位不变。因此,被当地村民誉为救命的“生命之源”。罗钵寺,真乃一方造福百姓的风水宝地!
据介绍,罗钵寺的扩建将在原有基础上,再一路推向上游东北方向,最后通到一处地势平坦的山坳边上。在那个风水极好的,三面环山,一面开阔的山坳里再建一座坐北朝南、气势恢宏的、那种古代丛林标准的比丘尼道场。形成与罗钵寺外围间隔一定距离,便可毗连一座附属的比丘尼道场的传统格局。
罗钵寺,这座肇始于鸠摩罗什大师,神迹传说绵延不绝,充满着奇妙魔幻色彩的千年古刹,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在未来禅寺比丘僧团的悉心呵护下,在家乡父老乡亲,乃至所有有缘善信的全力护持下,一定能够继往开来,圣地重光!
我虽不是佛教信徒,但我崇尚传统文化。不管是外来的还是本土的,凡是教人向善,净化心灵的东西,都足以有理由去弘扬,去传承,去发扬光大。
在这里,浓浓的祝福送给家乡!
2014.11. 6 石家庄
选自作者《山村白话》一书

作者简介:
田绯斐,1958年生人,祖籍河北井陉。大学本科学历。70年代曾是井陉县文化馆创作组成员。大学毕业后曾任大型国企宣传部长、工会主席等职。后经商办公司。现定居杭州。一个对纯文学尚存执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