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和奶奶
侯文君原创
严格意义上讲,我对爷爷和奶奶的印象就是没有印象,没有一点鲜活的记忆;而爷爷和奶奶却对我有着怜爱的舔犊情深。妈妈说,当时我已经能给奶奶点烟了;爷爷也对我娇情绵绵,放在手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隔代亲,我是长孙啊。往事点滴都是父母所述的还原。
奶奶是钢城区郑家王庄小康人家的贤淑秀女,虽然谈不上大家闺秀,可是温文尔雅,通情达理。所以远嫁几十里,原因在于爷爷精明能干,而且家族也是村里有房有地的殷实富户。但婚嫁之后,奶奶也没有享到什么福利。因为祖上诸人罹患青光眼,根本无力操持田务,而且恪守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的信条,虽然保有良田不少,但肥水倒流外人田了,佣工却个个脑肥体胖。
年轻的爷爷开始独辟蹊径,尝试过酿酒、卖布经商一类的经营操作,虽能养家糊口,但无改大局。爷爷毅然决然挈妇将雏一家四口,远赴济南混穷了。时途维艰,也是饥寒交迫,遍地荆棘。济南大屠杀后,爷爷瞅准机会,发现了鬼子运送银元的契机,就撒开丫子跑出了鬼子的火车站,但检点之后发现,一麻袋银元却全是琉璃蛋子,天不助我啊。其后,琉璃蛋子除了卖过一些之外,大多送给了邻人。
济南待不下去了,只得返回故里。时值叔辈三叔和大姑生疹子,大老爷穷困潦倒,无力医治。爷爷不愿两个孩子就此香消玉殒,就把将要成熟的麦田押给了地主,奶奶也是稀罕闺女,以此才给大姑包了几副药,大姑活了,三叔却早夭而亡。壶匠王启德当时走街串户,其实身份却是中共黄庄区委书记,后来官至中共聊城地委书记。在他的介绍下,爷爷参加了共产党,奶奶积极支持,她也感到共产党的主张公平合理。后来就是大老爷等多人也都秘密加入了共产党,小小的姬家峪人才辈出却是事实,出过三十多个局长以上的干部呢,根基就在那时的阳光雨露。
不久,凭借出众的工作才能,爷爷履职村里的农救会长(等同村书记职务),而且管理邻村光坡鹿角山。当时村人非常积极,有多人参加地方组织。48年大动参,爷爷带头率领18子弟兵南征北战,是当时黄庄区的一面扩军红旗,那时爷爷已经38岁了。原本父亲刚刚18虚岁,我家不用出兵,但奶奶支持爷爷舍弃两个儿子兵戎疆场。前后十年征战,曾经喋血金达莱,爷爷见多识广。
总归是年老体弱,他只是担任了司务长的职务,但曾经立过多次小功,没有英雄黄继光、杨根思等人浴血沙场的辉煌光环。但他却曾从战场上背下了负伤的邻居王,也曾跟敌人同宿一村短兵相接,还曾几十里疲命奔波死里逃生。征战十年却未伤毫毛,然而却积劳成疾,留下了致命的病根。荣归故里,几木车子的粮食也是对自己的人生褒奖,总归他回来了,村人非常惊喜,也很艳羡;但原先地方上同村战友却都已是县长局长以上的地方干部,最大的已是厅级耆老了,而爷爷派遣证上的安排仅是供销社职员,也够满足的。可是要是留在地方呢?
奶奶呢?拖着两个儿子,含辛茹苦十年,风里来雨里去,地里刨食仅够温饱。但她坚韧不拔,隐忍不发,带领两个儿子不怕饥寒,艰难维生,受尽苦楚。爷爷回来了,奶奶很知足,因为同去的壮士有的就没有回来,也有的机枪手是抬在担架上回的家。但是爷爷很无福禄,稳定清闲的供销社工作之后,短期内就旧病复发,大口吐血悲壮地病逝了,就连肺头子都吐了出来,当时就连托人赊买的猪肉都没吃上一口,还是穷困潦倒啊。民政规定,复员退伍军人短期病亡,就是烈士,所以爷爷的英名镌刻在了沂源烈士纪念碑上,但家人没有任何人享受烈属待遇。而他背下的战友在爷爷安排工作后,伉俪夫妇颐养天年90多岁。
奶奶也不高寿,常年的孤独煎熬和风来雨去,也使其早殇病故,寿元也不足五十岁。但她也是付出很大牺牲的沂蒙妇女的杰出代表,沂蒙山人勤劳质朴善良淳厚,宁可牺牲自己,也积极支持革命事业。父亲忠厚老实,曾经担任过村内团支部书记,念及爷爷的功绩和父亲的口碑,上级几次安排父亲担任代销员的职务,但父亲不愿躺在祖辈的功劳簿上养尊处优,几次三番坚决推辞了。所以脑萎缩之后的父亲就成了普普通通的农民,没有眼见爷爷同伴多家辉煌的荣耀。
多少年了,我们还在想着爷爷和奶奶,虽然,就连爷爷的墓穴在“文革”时也被夷为平地,遗物的水壶被我孩童时玩耍丢失,破铜烂铁的手电筒被我廉价卖掉,爷爷的破旧怀表也最终不知所终,但爷爷就是爷爷,他的照片还在,其功不可没,永远活在家人心中。奶奶的烟匣子至今犹存,虽然是个普通的木匣。那是念想啊。

作者简介
侯文君 山东沂源人,中学退休语文教师,文学作品《鲁阳杂俎》系列百多万字,多有发表和奖赛获奖,另有周易和民俗作品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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