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电线杆 组诗
作者:彭志强
朗诵:长明
挖 洞
就能点破老插座和旧灯泡的顽疾
分明是心急火燎的线路医生
这组诗歌来自四川诗人彭志强,由六首短诗组成,读完后,整体诗歌的饱满和情绪深深打动了我。这不仅是一组描写现实劳动场面的诗歌,有着中国传统咏物诗的特点,借助自然万物咏叹生命的壮丽和心灵的颤动,讴歌劳动本身的美;更是在写一个大时代中不断奉献、甘于奉献的父亲,一批有同样奉献精神的时代楷模,他们来自基层来自平凡人家,但绝不平凡。 写实题材的诗歌创作是有难度的,难在“实”,因为描写的对象就是现实就是工作场景,或者生活中的榜样,而且需要直面讴歌,这与诗歌作为艺术创作体现的“虚”形成了反差,文学的想象力面对现实时,有时是无语的,甚至是无力的。这时考验诗人的主要不在于诗歌的技巧而在于文学的素养。即他是否有能力把现实之实加入想象,加入必要的诗意,既能传达现实又能传递美好。诗人彭志强在他的作品中做到了。比如他的诗歌《挖洞》。本来枯燥的劳动场面,经他诗歌的传达一下子有了生机。一大早就起来赶到工地挖洞,为竖立起三十根高压线,军用铁锹一刻不停——因为贵州山区人民用电的需要。本诗似乎就是要说明这样一个朴素无华的事实,但转化为诗歌的时候,诗人把竖电线杆叫做“给三十根实在的电线杆寻觅 /安放青春的居所”,而挖坑的紧迫感和必要性,他用诗歌表达为“当一盏灯催促一个人成为光源 / 当一座山催促一个人成为靠山 / 手中的军用铁锹便分不出性别”,为了人民的需要,为了贫苦山区对电源的需要,他们自己成为光源,他们自己成为靠山,他们甚至在劳动中已经不分男女,日夜兼行。 整体上,这组诗歌把一个电工的一生或者他主要从事的项目都一一列出。这些看似白描的表达,潜移默化中有了感动人心的力量。比如《抬杆》这里有两条线索,一条线索是描写父亲和工友们头顶烈日抬电线杆上山,然后立起来,在烈日下埋头苦干的精神风貌;另一方面却也在暗示着父亲曾经是一个军人,革命军队的优良作风让他更加努力和坚毅。当看到立起的电线杆,仰望劳动的成果时,诗人写道:“此刻,他们挺直腰杆给电线杆敬礼 / 一排排电线杆停下来/站得整整齐齐,也给他们敬礼/向脱下军装依旧是军人的电工们敬军礼”而这样的精神状态一直延续到父亲退休之后,每当看到自己亲手竖立的电线杆,他还会敬礼,那里透着的是一个父亲对职业的尊重,是一个老父亲对过去岁月的珍惜。看似劳苦的最基层的工作,在一个父亲那里已经是一辈子最珍贵的时光。在诗歌《拉线》里,我们仍旧能看到对电工细致的工作场面的再现,那就是现实就是实情,诗人的笔在那一刻显得如此深情。这让我想到现代诗歌写作中的重要一维:情感的温度。抒情诗歌尤其如此,苍白的大词抒情和单线直抒的表达方式几乎让当代诗歌的抒情近乎贫血,但在彭志强这里,没有造作,多的是对生活细节观察后的真实感受以及文字带出的深情。诗人描述了不同材质的电线在安装过程中的特点和难度,刻画了父亲工作的艰难,更凸显的是一线电工的艰苦工作,在表达电工们艰苦奋战无私奉献时,没有豪言壮语,没有一些现实主义题材诗歌的标语口号,有的是细节的展示,其态度在细节中呈现而且张力十足。在诗歌《修塔》一诗中,诗人这样写道:“火线碰零线有时不亚于喝醉的汽车相撞 / 塔,就因此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坍塌”。该诗复原了电工们修复“电力铁塔”的过程。先是电力事故导致铁塔的崩塌,然后用诗意的方式表述了雷电的原因导致电路短路铁塔出现问题,同时也表达了断电给居民带来的困扰,在不理解和焦虑中,在雷电的天气里,电工被推上“悬崖”,他们既要攀登位于高处的悬崖修复铁塔,同时也要面临生死的“悬崖”去冒险。别无退路,为了让电力恢复。“在这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抢修塔 / 如同给漏洞百出的空牙床补牙”多么贴切的比喻,既表现出抢修工作的难度,又将雷击之后电力铁塔遭损的惨状呈现。透过现象动用文学的想象力,逼走平庸的现实,又呈现现实的残忍,诗歌的当代表现力,新时期诗歌的表现力当如此。诗歌《跳闸》更是把一个常见的社区场面呈现到读者面前,黑夜中断电跳闸,而且是不停地跳闸,这引发的小区骚动是必然的。是的,没有电带来诸多的问题,生活是最大的问题。这是一个少了电就无法正常运转的时代,人们在享受电子产品的同时也成为电的俘虏。这里诗人没有进行理性的现代批判,因为那不是诗歌的功能,他更多的是用文学的想象力和描述能力表达着变压器损坏后的事件本身,以及其中的诗意。熟悉的场面,在酷热的夏天里,最忙碌的是要让喧嚣和骚动平息的电工们,父亲和他的同行在和夏天作战,在最困难的时候让通畅的电流解决问题。所以诗人这样写道:“经过修正的电流,才成功阻击了夏天/这只烧得通红的猛兽//此刻,漆黑的南明河 / 和祖国一样灯火通明 / 先前骂爹骂娘的人,都已静悄悄回家”我们经常批评当代诗人们远离了当代生活的现场,远离了普通人的生活,在大量复制的私情中泛滥情绪,我们甚至怀疑当代诗人失去面对生活现场的书写能力。但彭志强的诗歌似乎在强调,只要你还具有诗人的情怀和责任,你就可以直面现实最熟悉最真切的部分,把那些看似无法进入诗歌的部分写进诗意,写进读者的观察和情感深处。电工,父亲,还有看似朴素无华的人和事,在一系列的小情节小场面里,我们看到了阔达的情感、翻滚的激情和才华四溢的对生活的诗意传达。我的父亲是电工,我的父亲是一个普通的劳动者,我的父亲一生都奔波在维护电力的途中,似乎诗人一直在这样说,但对父亲的理解和爱,没有用一个字直白地表达,我们却能真切感受到诗人对父亲的深沉的爱,对电力工作者的理解和关切。 这组诗歌与其说是讴歌电工、讴歌时代,与其说是给父亲的一组赞美诗,不如说它更是对新时代诗歌创作方向和功能的大胆宣示:我们的诗人是可以直接拥抱时代,是可以直接抒写和拥抱创业者的,并不是只有描写个人心灵和灵魂苦难的诗歌才是诗歌,诗歌还有她另一个功能,就是对时代真切的关注,对普通人和他们身上体现的时代精神的挖掘和讴歌。如此,诗歌的功能才能多元,诗歌的功能才不会远离生活和百姓的视野。
反 方
诗有法,意有度
冯 雷
从题材的角度来讲,《电线杆》所反映的电力工人、电工师傅辛苦劳作的场景的确让人觉得眼前一亮,因为它有别于时下常见的对心灵迷宫的观光游览,和之前“底层”的凄冷、暗淡也不太一样,它显得更加外向,更加富有生活现场、工作现场的力度与质感,更加言之有物,就立场和意义而言还让人遥遥想起前些年关于“人民性”的讨论。所以无论是做正方还是反方,这一题材都值得肯定。诗歌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但所有的一切归根到底都要落实到作诗的方式方法上来。而恰是在方式方法上,《电线杆》却不那么令人满意。 《电线杆》里最醒目的不足莫过于有些表达过于“散文化”甚至是“作文化”。“五四”以来诗歌最常见的一个毛病就是“连而为文,分而为诗”,行文连贯、粘滞,缺乏跳跃。令人遗憾的是,《电线杆》偏偏也存在类似的问题。比如《挖洞》的前六行里,“完成他的黎明”还有一定的陌生化效果,谓语“完成”和宾语“黎明”之间属于非常规组合,但前五行“天还没亮……驻扎在建设营地的他 / 习惯了跑步前进”,这样的表达是不是显得太平铺直叙、顺流而下,太“连而为文,分而为诗”了?《线路医生》的第一节也是同样的问题,三行诗连起来,自从五十万伏电流穿过他的身体之后,这个幸运活着的电力外线工又多了一个身份:线路医生”,这显然是一个完全合乎语法规范的句子。相比之下《抬杆》和《拉线》的第一节才更像是诗歌的表达。比如《抬杆》,按照正常的语法语序第一句应该是“上山(时),一般是八人合唱 / 一曲电工号子”,而作品里却做了一点颠倒、调整,虽然限于篇幅尚未显现出多少精彩之处,但至少不同于散文的写法。在我看来,《挖洞》所暴露的问题不只是表达上的瑕疵,更在于行文思维上的散文化。还是看《挖洞》的前两节,诗人先交代时间“天还没亮”,再铺陈环境“电线 / 像沉睡的蛇 / 蜷缩在山腰”,然后是主人公登场“驻扎在建设营地的他习惯了 / 跑步前进”,时间、地点、人物,包括氛围一样不缺,这种完整、缜密的交代是不是更像是叙事性的文体?再往下看,“这次的任务”“不是……而是……”,“当”怎样怎样,“便”如何如何,这种主谓宾式的语序、这些表达特定逻辑关系的关联词语使得句子的表情达意变得非常“精密”,但是这种“精密”恐怕并不是诗歌追求的。在 20 世纪初,美国的“意象派”诗人便对自身所持语言的“精密”感到不满,而对汉语入诗时的表现力大加赞赏,在他们看来,汉语语法灵活自如,完全可以摆脱线性逻辑关系的限制。新文学早期“要须作诗如作文”的白话诗实际上走的也正是“以文为诗”的偏锋。因此《电线杆》里“散文化”的问题不只是某一次、某一首的偶然失误,实际上体现的是诗人“文法”观念过剩、“诗法”意识不足的观念问题、认识问题。比如看《线路医生》,第一节里,“自从”如何如何,主人公“又”怎样怎样,这种前因后果式的、线性的思路,读起来是不是更像是一个小说的开头?接下来的几节里,“索性”“没想到”“即使”“哪里……分明”,这些没有实际意义、只负责逻辑顺序、关系的副词极其强制地规定了阅读的路线,没有旁逸斜出,也不允许含混和朦胧,只有“高大上”的主人公,这似乎更接近新闻稿的叙述方式。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觉得像《挖洞》《线路医生》,虽然有的句子带有一定的文学色彩,但整体上看从外到里都太过于“散文化”。 正如前面所肯定的,《电线杆》在题材上比较讨巧,但是福祸相依,作者对先进人物的塑造有时却不免陷于某种程式化的“腔调”之中,比如《修塔》里的“只能把危险扔之脑后,把信念紧握手中”,带有浓厚的革命话语气质。再者如《跳闸》的第二节,且不说“夜饭”是否是披了“晚饭”或是“夜宵”的蹩脚马甲,也暂不追究“电饭锅”是不是为了和“冰箱”“空调”“夜饭”保持一致而硬是从三字词瘦身成了二字词,包括“电”和“供养”“补给”“调和”“燃烧”的主谓搭配是否妥当也先放一放,我当然可以理解诗人意在通过四行“怎能”来表现跳闸后小区里怨声四起,但是这种主观想象是 否略失浮泛和公式化呢?选自《诗刊》2019年第8期


作者彭志强,四川南充人,当代诗人、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成都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四川省作协诗歌专委会委员。草堂诗社社长,《火车》杂志专栏作家,著有《秋风破》《草堂物语》《金沙物语》等诗集、散文集6部。2018年9月,其诗集《秋风破》获第三届“中国天水•李杜诗歌奖”。曾获《现代艺术》2015年度十大作家、《诗探索》2016年华文青年诗人奖入围奖、全球汉语诗歌拉力赛年度诗歌奖,以及《诗刊》《星星》诗刊等刊物奖。曾在中央电视台《传奇中国节•端午节》节目中饰演杜甫

编辑黑马建雄简介:网络资深时评人,原名赵志刚,四川成都人,籍贯绵阳。国际现代华文诗歌研究会、陕西汉唐文学艺术社常务理事。中国诗歌学会、中外散文诗学会、四川省作家协会、四川省诗歌学会、成都市作家协会、成都市摄影家协会会员。2019.3月份出版《空樽》诗集一本。
《东方文学诗刊》、《蜀国风》文学、《蜀国风诗刊》主编,《国际联合报社》执行主编、《词坛诗海》编委。写过近万首诗歌。作品500余首发表于国家、核心、省市一级纸刊,作品零星散见《诗刊》、《文化研究》、《中国文艺家》、《精神文明》、《新国风》、《星星》、《绿风》、《鸭绿江》、《凉山文学》、《椰城》、《常青藤》美国、《澳门月刊》、《香港诗人》、《当代教育》、《贵州诗人》、《诗风》、《四川人文》、《作家报》、《北疆文艺》、《西南商报》、人民网、人民日报海外网。
2015年荣获中国网络写手百强榜64位。(主要是写时评文章)
2017年荣获中国诗歌网中国诗坛实力诗人称号。
2018年九子岩诗歌大赛诗歌奖,2020年张家界第四届国际诗歌节优秀奖。
2018.1-10.作品收录《中国先锋作家诗人》、《九子岩.诗歌》精品录、《新诗百年纪念典藏》、《世界最美爱情诗》等国家级正规书号书籍。
黑马建雄跨越过祖国六百多万公里的大好河山,心胸开阔、阅历丰富。原(中华网、搜狐、环球、等)资深版主、所写原创文章网络点击率3个多亿。开办过西南区域第一家东方雄狮军事网站,影响遍及60多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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