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大家谈

以全球视野，观照当代中国微型小说之发展

凌鼎年

凌鼎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会长、亚洲微电影学院客座教授。作品曾在《新华文摘》《小说选刊》《人民文学》《香港文学》等报刊发表，出版英译、日译本等个人作品集58本，作品译成英、法、德等11种文字，并被收入韩、美、加拿大等大学、中学教材。作品曾获中国微型小说年度奖一等奖、冰心儿童图书奖、小小说金麻雀奖等。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主流文体，中国文化史上，诗经、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现代白话文、自由诗，到微型小说，发展脉络极为清晰，有些文体的衰亡，是大势所趋，历史必然，这不是谁提倡、支持就繁荣，谁冷待、反对就消亡的，换句话说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微型小说的崛起、发展、繁荣是现代经济生活对文学的需求，是现代多元文化、快节奏生活下的必然产物。随着《微型小说学》的出版，随着《微型小说鉴赏辞典》的出版，随着《新文学大系•微型小说卷》的出版，随着《中国当代小小说大系》的出版，随着《中国小小说金麻雀获奖作家文丛》的出版，随着《百年百部微型小说经典》的出版，随着《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百家经典丛书》的出版，随着《过目不忘：50则进入中考高考的微型小说》的出版，随着微型小说进入鲁奖评奖范围，随着“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列入国家级研究课题，随着耶鲁大学燕京图书馆、哈佛大学东亚图书馆设立中国微型小说作家作品文库，随着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讨会在东南亚各国与中国香港、上海成功召开，毋庸置疑，中国的微型小说、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已从民间的、草根的，走向成熟，走向庙堂，开始登堂入室，进入大雅之堂。

微型小说应该是二十一世纪的主流文体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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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全球化背景下来看待微型小说

当今世界已进入二十一世纪，已进入地球村时代，已进入信息爆炸时代，已进入快节奏生活时代，已进入高科技时代，已进入多元文化的时代，已进入信息互动的时代，每时每刻，各种信息纷至沓来，应接不暇。虽然有人提倡慢生活，但像十八十九世纪那样喝着咖啡品着茶，用一个月两个月时间悠闲地读一本大部头小说的时代已经远去，这就要求我们的文学走向短小精悍，以契合整个时代的发展与脉络，而微型小说正是这样的产物。

不可否认，互联网、阅读机、电脑、手机等等高科技的产品，带来了阅读革命，极大地冲击着纸媒的霸主地位，这些新的阅读方式已日渐成为年轻人的阅读习惯，而微型小说在这场阅读革命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网络阅读、手机阅读不可能像传统的纸媒阅读那样看长篇大论，简洁、精短，言简意赅成了必要条件，那种洋洋洒洒、一泻千里的雄文巨章只能敬而远之，束之高阁，或者说只有少数电视剧编导才有兴趣，与普通读者，与民众生活已相去甚远。

有一个不争的事实就是，如今的70后80后90后几乎都读过微型小说，都受过微型小说潜移默化的影响。因为微型小说走进中考，走进高考，与中国亿万家庭有过直接的间接的关系，它的受众面远比中长篇小说的读者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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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生活中，微型小说的作用

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一向被认为是现代人不可或缺的两个最重要的部分。当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后，人们对精神生活的追求与要求势必越来越多，越来越高，文学阅读、文学欣赏也就自然而然被摆到相当位置。

微型小说因其比散文有故事，比故事有内涵，比中长篇小说精短，比段子有文学性，不像杂文那样直白犀利，不像诗歌那样空灵朦胧，介于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之间，因此颇受读者青睐。微型小说在一千余字的篇幅里，往往有头有尾，有人物，有故事，有细节，有主旨，优秀的作品还有言外之意，题外之旨，内涵深刻，底蕴丰富，最适合进入教科书，据统计，每年中国大陆均有数篇微型小说作品进入从小学到高中各年级，甚至研究生的教材、试卷、教辅阅读材料。大家知道，文学作品一旦进入教科书，就会影响一代人，甚至几代人，微型小说的文学欣赏作用与教化作用不言而喻，面对这样的事实，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小瞧微型小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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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文微型小说在世界文坛的地位

当然，我们不能否认中长篇小说的作家的功力，与中长篇小说在文坛的地位与影响，我们也应当看到，成名的微型小说作家，同时在写中长篇小说的也不是一个两个。据了解，世界各国都有写微型小说的作家，美国、英国、法国、德国、加拿大、俄罗斯、爱尔兰、日本、澳大利亚、新西兰、奥地利、荷兰、比利时、西班牙、瑞士、捷克、波兰、丹麦、土耳其、南斯拉夫、巴西、阿根廷、墨西哥、南非、秘鲁、智利、哥伦比亚、委内瑞拉、厄瓜多尔、多米尼加、乌拉圭、哥斯达黎加，以及东南亚各国。而且，不少写微型小说的还是著名的大腕级作家，其中多位曾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中国曾经出版过多本诺贝尔奖获奖作家的微型小说选本。譬如，日本的川端康成就出版过《川端康成掌小说全集》，获诺贝尔文学奖的莫言也创作过微型小说。中国文坛名家如冯骥才、王蒙、林斤澜、刘心武、蒋子龙、聂鑫森、阿成等也都创作过不少脍炙人口的微型小说作品，有的还出版过多本微型小说集。

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到八十年代，日本、新加坡等海外国家的微型小说曾一度影响了中国大陆的微型小说创作，但进入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互相影响，进入二十一世纪，中国已无可替代地成为了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创作的中心，起着主导作用。

目前，东南亚各国的华文作家协会的主要成员，几乎或多或少都写过微型小说，不少还出版、主编过微型小说集，这些华文社团组织也经常举办各类微型小说征文、讲座等。

近年来，中国的微型小说与海外的交流日益增多，对海外的影响越来越大，海外发表、推介、翻译、出版中国微型小说作品、集子的也越来越多，进入美国、加拿大、日本、韩国、土耳其、新加坡，以及中国香港地区教材（包括外国文学教材）的微型小说作品也陆续增多，中国微型小说在海外华文圈影响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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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型小说让更多的民众参与文学创作

杨晓敏先生把微型小说界定为“平民艺术”，是有其一定道理的。这至少有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与现象已得到业界认可：那就是参与微型小说创作的作家、作者远高于其他文体。由于微型小说篇幅比较短小，准入门槛比较低，发表的园地相对较多，因此在此领域一显身手的文学爱好者、文学青年很多，作家梦不再是少数人的专利。当然，由于参与者众多，作品质量参差不齐，这难以避免，但有一弊必有一利，正像托尔斯泰说的“小小说成了训练作家最好的学校”，不少人正是由写微型小说而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纵观世界文坛，以精短小说名扬天下的不乏其人，像契诃夫、马克•吐温、杰克•伦敦、梅里美、星•新一等都是杰出代表，像中国明代写《拍案惊奇》的著名作家凌濛初、清代写《聊斋志异》的大作家蒲松龄都钟情于写精短小说，其作品早就成了全人类的精神财富；中国近代最负盛名的大作家鲁迅也没有写过大部头的作品，但并不妨碍他在世界文坛上的权威地位与知名度、影响力。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小也有小的优势，写微型小说，只要写出精品，写出经典，照样能出大作家，照样能得到世界各国读者的青睐与敬仰。即便有相当的业余作者只写了不多几篇，属客串性质，但过了一回作家瘾，留下人生印记，留下一个美好的记忆，这不也是件很有意义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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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型小说的发展趋势

在中国大陆有一句使用频率极高的术语“一切向前看”，如果以“向前看”的心态与眼光来审视、剖析、预测微型小说，就会发现这是一种发展中的文体，壮大中的文体，一种生命力极其旺盛的文体，一种利好的文体。未来的微型小说必然会与影视结合，与动漫结合，与游戏结合，与连环画结合，应该讲，微型小说的前景是非常看好的。特别是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发展，进一步给微型小说的发展提供更加广阔的发展空间，随着80后90后00后阅读习惯的改变，微型小说这种短小精悍的文体必然会日渐成为时代的宠儿，以无可阻挡的态势走进教科书，走进图书馆，走进网络、走进手机，走进广大读者的阅读空间、阅读生活。

在微型小说崛起、发展的过程中，上海文艺出版社、漓江出版社、长江文艺出版社、东方出版社、四川文艺出版社、光明日报出版社、河南文艺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山花文艺出版社、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内蒙古文化出版社、江西高校出版社、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吉林出版集团、九州出版社、中国出版集团世界图书出版公司，以及香港的获益出版公司、台湾的尔雅出版社、联经出版社、秀威出版公司等先后出版了一两千本微型小说个人专集与选本，对微型小说的繁荣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希望有更多的出版社关注微型小说作家、微型小说作品。希望有更多的像日本的渡边晴夫教授、大川完三郎教授、久米井敦子教授、江林佳惠教授，韩国的柳泳夏教授，美国的穆爱莉教授、葛浩文教授、祁守华教授，加拿大的黄俊雄教授，土耳其的欧凯教授那样来翻译华文微型小说，介绍给欧美国家，介绍给世界各国的读者，华文微型小说史会记上浓重一笔的。

美籍华裔学者穆爱莉教授得到美国联邦政府的福布赖特基金会资助，曾撰写专著《中国的小小说现象》，这是第一本海外学者研究中国微型小说的专著，希望有更多的海外研究者加入这研究行列。

中国湖南邵阳学院龙钢华教授正在主持的国家社科基金课题《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综合研究》，是中国学者对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的综合研究，相信有助海内外学术界、读者对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的总体了解、认识与评判。

我个人一直坚持一个原则：我们的微型小说是写给普通读者、平常百姓看的，是最贴近老百姓的文学样式，微型小说也是一种最符合环保意识的文体，最尊重读者的文体。

中国有一句广为流传的名言：凡浓缩的都是精品！当今世界的读者需要的就是精品，他们希望在最短的篇幅，最短的时间里，获得更多的信息，更纯更美的文学享受。我深信：30年甚至是50年后，经岁月的磨砺、沉淀，那些优秀的微型小说会成为文学殿堂里的经典，发出越来越璀璨的光芒，会不断被后代读者翻阅，以各种方式流传，对后世人的精神生活产生深刻的影响；那些快速炮制的冗长而有水分、大而无当的所谓巨作，反倒可能是过眼云烟。

微型小说作家当以作品说话，以作品交流，树立创新意识，精品意识，写出直面人生，直面社会，反映当代，反映历史，贴近百姓，贴近现实，中国老百姓与全世界读者都从心底里喜欢的作品，无愧于作家的良知，无愧于“人类灵魂工程师”的称号，留下存世之作，传世之作，让作品走进教科书，走进历史，走进读者心里，回报多年来独具慧眼支持微型小说的广大读者，以及相关编辑、评论家、出版家等。

世界文坛要有中国微型小说的声音，中国微型小说作家不能缺席国际交流。希望更多的专家学者关注微型小说，研究微型小说，宣传微型小说，推广微型小说；希望更多有实力有影响力的翻译家多多翻译微型小说，为这一年轻的文体架起海内外文化交流的桥梁，让更多的中国微型小说作品、微型小说作家走出国门，走向世界！

本文系作者“2021宁波•中国微型小说（小小说）理论研讨会”书面发言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