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谱终于赶在冬至日前从千山之巅,万水之源的雪域高原西藏,回到阔别了40多年的申城。乐谱父母已过世多年,骨灰盒一直寄放在殡仪馆里。乐谱刚办理完退休手续,趁着户籍原转原地的机会,打算把父母的墓地安置妥当再买套房,虽然仍孑然一身,但每月有1万左右的养老金,安度晚年还是绰绰有余。
冬至日这天天空阴沉,乌云密布,乐谱早早就到了指定的松柏墓园完成了多年来的心愿。墓园很大,人流不断,携带祭品的男女老少在各自的墓前虔诚祷告。乐谱见不远处一个墓前冷冷清清,野草快要把墓碑掩埋了,看上去好像很久都没人来过。野草被风吹过,显露出墓碑上模糊的字迹。墓碑上虽然布满尘埃,依稀显现出来的墓碑主人相片却十分眼熟。一丝久违的愿望从乐谱的脑海中掠过,乐谱走过去仔细观察着这块墓地,忽然“周倩倩”三个红漆大字触电一样映入眼帘,并且牵动着紧绷着的神经。乐谱俯下身去拔掉了墓碑跟前的野草,仔细地擦除掉相片上的灰尘时,一眼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非常震惊,心情沉痛,悲喜交加。眼前这一切犹如做梦一般,但展现在眼前的正是40多年前死于工伤事故的女朋友周倩倩,却千真万确就是周倩倩!这张熟悉而甜美的笑嫣此生难忘。此刻,乐谱像是忘记了一切,忘记了现实中的自己,情不自禁地扑倒在周倩倩的墓碑前,双手不住地抚摸着周倩倩的相片,泪流满面……

乐谱本着重新做人的决心去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西藏,被分配在铁建工程队建造铁路。西藏就像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孩子,原先还是蓝天白云,风光旖旎,转眼就狂风大作,冰雹袭击。要在这冰天雪地,空气稀薄的高原地带建造铁路是千百年来,祖祖辈辈想都不敢想的浩大工程。望着一望无际,蜿蜒崎岖的山道,乐谱眼前立刻浮现出“钢铁是怎样炼成”中的保尔,保尔在风雪雨淋下建造铁路的故事一直像榜样一样鼓舞着自己,时刻鞭策着自己积极向上。还在读书期间,同学互借图书,乐谱有幸看过这部名著,是躺在床上从早晨一直看到天黑才把这部厚厚的传记小说看完。乐谱被保尔“把一切献给共产主义事业”的精神所感动。在西藏恶劣环境下,只要想起保尔,热血沸腾,浑身是劲。乐谱已经下定决心,既来西藏,必须像保尔一样不怕苦,不怕累,把最宝贵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西藏铁路建设之中去。由于高原缺氧,又过度劳累,乐谱曾经两次晕厥,被称作“拼命三郎”。因为吃苦耐劳,乐于助人,又有文化,工程队韦书记把乐谱调到办公室当通讯员,负责写稿送稿。乐谱每隔几天,天刚蒙蒙亮,就会骑上自行车经过崎岖的山路到报社去送通讯稿件。乐谱每次去报社都会在半路上遇到三四个骑自行车的男女互相追逐,有说有笑。乐谱像是突然见到了久违的朋友一样兴奋不已,会不自觉地跟在后面默默地看着他们消失在另一条通往云端的地方。
有一天乐谱见到前面骑着自行车的女生突然回过头来和她的同伴说话,觉得非常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为了看清楚,乐谱突然用力骑快,超过了那个女生,回头去看时,非常吃惊,笑起来的样子太像周倩倩了!乐谱一路上想入非非,又不敢多想,只是默默地跟随着......
突然一阵狂风扑面而来,接着冰雹从天而降,乐谱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了,怎么努力都睁不开,顿时眼前一片漆黑,无所适从……突然,自行车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乐谱整个身体脱离了自行车,重重地摔倒在地,不省人事。等乐谱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边泛着淡淡的霞光,有几片云彩飘然而过,夜幕开始降临。乐谱本能地抬起头,想从地上爬起来,突然摸到身边有个毛茸茸,非常暖和的东西,定睛看时却是一条大白狗。大白狗正依偎在乐谱身边,一直温暖着乐谱的身体。见乐谱清醒过来,大白狗狗这才站起身来,舔了几下乐谱的手,准备离开。乐谱拦住大白狗,上上下下抚摸着。大白狗背上粘糊糊的都是血渍,还有被自行车碾压过的车轮印痕。乐谱刚要起身,脚下万丈深渊,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心跳加速,久久不能平静,仍然心有余悸。多亏了这条大白狗,奋不顾身救了乐谱一命……
乐谱又回忆起和周倩倩在一起的情景,多少个日日夜夜,一起战天斗地的场面像是刻在心里的磁盘,永久保存在记忆里,始终不能抹去.......
“这个人是不是喝醉酒了?躺在别人的墓碑前干什么!”突然一个女人的责问声把乐谱惊醒过来。
乐谱望着眼前这个女人,突然激动起来。“你是倩倩?”乐谱差点叫出声来。站在面前的这个人虽然比年轻时候的倩倩老了很多,但音容相貌一点没变。
“你是周倩倩?我不会认错!”乐谱一口咬定。“你还活着?”此时乐谱心情非常激动。
乐谱认定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周倩倩,不管是人是鬼都不怕。乐谱想只要心诚,鬼是不会害人的。乐谱慢慢站起来,壮着胆子走过去。
女人倒退着,大声说:“你别过来,”见乐谱犹豫,又说:“你是什么人!还敢说认识周倩倩?”
“周倩倩!”乐谱仍然说,“我是乐谱啊,你不认识我了?”
“我不是周倩倩,我是周萍萍,周倩倩是我姐姐,我们是双胞胎姐妹。”
“不!你就是周倩倩,你就是做了鬼我也不怕。”乐谱坚信站在面前的就是周倩倩。
“我姐姐倩倩是40年前在矿山死于工伤,爸妈把姐姐的骨灰盒带回来葬在了这里”周萍萍说出了真相。
乐谱还是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周萍萍,欲言又止。
“我和姐姐都说是一个磨子里刻出来的,很多人都分辨不出来。”萍萍说,“姐姐嘴唇边有颗痣。”
乐谱又惊又喜,突然问:“你去过西藏?难道我在西藏见到的就是你?”
周萍萍说:“我一直在西藏工作,快40年了”。
乐谱说出了那一年在西藏见到周萍萍后差点命丧黄泉,九死一生的故事后,周萍萍感叹不已,惊喜地说:“大难不死,看来你是好人有好报啊!”
乐谱指着周倩倩的墓说:“我今天才看到原来周倩倩一直葬在这里。”
“父母去世多年,姐姐的墓地很多年没交管理费,要被当作无人墓处理,得到消息后我就赶了回来。”周萍萍回答。
乐谱和周萍萍虽然初次见面交谈,彼此非常投缘,互相倾说着这么多年来在西藏的各种经历和故事。
周萍萍说:“等料理完姐姐墓地事宜,我还是要回到西藏去的。”
“你家属孩子都在西藏?”乐谱疑惑不解。
周萍萍说:“我一个人在西藏,没有家属更没有孩子。”
“这......””乐谱不知该怎么说才能说明白。
“孩子们离不开我,我的家就在西藏,那里所有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周萍萍说着,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我和你一起回西藏吧?,”乐谱有些结结巴巴,“反正我也是一个人,无牵无挂。”
“我打算把我多年的积蓄拿出来在西藏的贫困地区办一所小学校,让所有的孩子都有书读。”周萍萍有些激动。
“你这个想法很好!我非常支持你!”乐谱不住地点头称赞,“我身边也有一大笔积蓄,可以交给你来打理办学。”乐谱突然改变了先前的想法。
此时,天色朦胧,天边飘来几片晚霞,映红了乐谱和萍萍的脸庞,并且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