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冰夜譚】第一部与花有约第四章
剑气梅香之总第二十八回

群雄闹归州,藏春楼里恶贼殒命;
两小同踯躅,踏月路上少女多心。
闲言少叙,书接前章。只听念祖对众人说道:“各位有所不知,这陈三瘤子乃五毒俱全之辈,日混赌场,夜宿花街。最近迷上了藏春楼的一个叫玉娇儿的婊子,夜夜必到彼处厮混。但有一宗,这陈三之妻亦是一个悍妇。陈三为防河东狮吼,谎言是夜间有公事等等作为搪塞掩饰,故去时多单人独往。今晚我等就可在在那藏春楼扮作鞑子的嫖客争风吃醋起事,结果此贼性命。”
宋翔问道:“这藏春楼在何处,为何又要着落在我身上?”
念祖答道:这藏春楼就在下街西头,离枕江楼约一箭之地。也是依江而建,原是一处盐商的行馆。被一个从北方来的姓白的老鸨买下。此人名叫白花花,被下人背后称作白无常,可见其平素行止之恶毒,而且惯做拐卖人口逼良为娼的营生。
因同鞑子军纠缠不清,归州士绅百姓虽不齿于其行,却又拿她无可奈何。今晚正好在了结这陈三瘤子时,也结果这老鸨,并一把火烧了这淫窝。”
众人其道:如此甚好!宋翔道:“小弟知道了,屈二哥是要我去放火?”
念祖道:“哪有那么简单,此事要做得干净。我们要的只是陈三瘤子和白无常的命,虽然烧了藏春楼,但其它人等均无需伤其性命。所以就要借宋兄弟的神术,替几位兄弟易容,扮作是几个鞑子军模样,杀了陈三瘤子后纵火烧楼趁乱从容离去……”给归州的鞑子守备留下一个无头官司……之所以要烧藏春楼,也是让以后的尸体无法辨认其死因,此一举两得之意。事成后正好沿江边纤道,退往枕江楼方向,经西城根撤回酒坊。就算是有人看见了行踪,也以为是回到鞑子兵营。”
剑英道:”此计甚妙,虽说有些不太光彩,但既是为民除害,也算是师出有名。就这样办吧。不知这陈三瘤子功夫如何,由何人出面对付他较好?”
念祖道:“这陈三瘤子,有刘、宋两位,加上其他几位,也就可以了。此外,我等是智取不是强攻,早就听说宋兄的夺命飞刀见血封喉,所以,这为民除害就要烦劳宋兄了。”
又对剑英和少华说道:”二位将军容貌太过端正,这鞑子大多是阔脸,小眼,单眼皮,易容以后也容易露出破绽。所以二位将军不用亲临藏春楼那等污秽之地,就在路口处为我等望风即可。”
剑英问道:“烧了藏春楼会不会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念祖道:“孟将军此虑大可不必,那藏春楼单独建在江边一处山嘴上,同下街的其它房宅并未相连,所以不至于会株连其他。”
众人赞道屈二哥真不愧是小诸葛也。
酉时过后,夕阳的余辉渐渐退去,街道上失去了日间的熙来攘往,偶尔的几声犬吠打破傍晚的寂静。
剑英和少华在通往山嘴路旁的一棵枝叶繁茂的岩松树上隐了下来。身着元军服饰的念祖同刘、宋和另外两位义军壮士走到了藏春楼前。只见一座颇具气势的二层楼房飞角重檐,约两丈宽阔的门斗凸前而出,门楼高处楼房一层,最上一层的中央嵌有一块竖起的金边蓝底的牌匾,上有藏春楼三个大字,在两旁飞檐上悬挂的一窜大红灯笼照耀下散发着红光。加上从楼里传出的丝竹之声和男女调笑之声,让这里凭添了无比暧昧的氛围。
见有人来,一个龟奴迎上来道:“几位军爷里边请,是喝茶还是要寻乐子?”
念祖平素在枕江楼中同鞑子多有接触,早练就一口流利的蒙古话,进得门去,只见他叽里咕噜地一番话,那龟奴似懂非懂不住点头。旁边扮作通司的刘江道:“谁耐烦在你这里喝甚鸟茶?爷们是来寻乐子的。”说话间进得门厅。
苏杭一带的秦楼楚馆,大多布置不太大的前厅中堂,作为一般客人欣赏评弹、唱书的场所,中间或多或少的几张八仙桌,周遭另有雅座,然后穿过前厅才是小间、包房,而且排头较高的粉头一般安排在楼上的套房。
这藏春楼一来是将究会馆改造,二来是依照的北方晋陕一带的风格特色,进得门厅来就是是一面硕大的屏风,上面是未见经传的文人假托唐人张萱的一幅《虢国夫人游春图》,只是技法拙劣,色调夸张,人物衣着更是暴露、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暧昧之气。哪有半点张萱的《虢国夫人游春图》的雍容华贵,潇洒自如的味道?两旁还有一幅对联更是不堪:
柳暗花明,此地藏多少莺莺燕燕?
吴歌楚调,今宵更哪堪我我卿卿。
转过屏风进入就是一个阔大的中厅,正中是一个高只尺许的小戏台,戏台的两遍均有扶梯通向楼上,楼上的回廊围绕庭一圈,楼上是或大或小的雅间或带客厅的套房。
众人在当中一张八仙桌坐下。一个小厮飞快端来茶水点心。
念祖又是一阵叽里咕噜的蒙语。那龟奴似懂非懂地只听清楚了“玉娇儿”三个字,只好不住点头又拿眼色瞧着刘江。
刘江斥道:“你不住点头做什么,这位巴图鲁爷要找你这里的玉娇儿!”那龟奴道:“这位爷,这玉娇儿今晚有客,我另去替几位军爷选几位色艺俱绝的姑娘可好?
念祖用蒙古话骂了几句,刘江道:巴图鲁老爷就要那玉娇儿,你且快快去领出来,莫要恼了他,把你这堂子砸了……
此时听得一个女人嗲声嗲气地喊道:“哎呀,是什么人这么大脾气呀,我白花花,走南闯北也见过横人了,今儿个倒要见识见识谁还这么横呀……”
随着一个披红带绿,满头珠翠的半老徐娘,一步三摇地来到众人跟前,未容她把话说完,义军中一位叫罗铁柱的大汉横起一脚把八仙桌踢翻,只听得叮叮当当,碟儿碗儿飞散一地,那正隔着桌子走来的白花花刚好一头撞在罗铁柱胸前,她抬头一看,只觉得眼前是一座铁塔,她喊声我的娘吔!脚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下两脚乱蹬做声不得。
刘江对那龟奴喝道:“你还不去吧玉娇儿叫来?是不是牛皮子发痒了?”那龟奴一连声地称诺,一溜烟往楼上跑去。
就这一霎时的功夫,只见右边楼廊上一道双扇门突然开启,随着传来一声破锣似喊叫声道:“是何方来的野种,敢到藏春楼来撒野……”众位英雄一见正主儿出来了,岂容他把骂人的话说完,只听得啪的一声,红光一闪,一件不软不硬,且带着几分异味的的物事端端正正打在这陈三瘤子嘴上,定睛一看,却原来是一只女人穿的三寸金莲!
(倦客按:不消说,这是宋翔的杰作,他趁势拾起那白花花坐倒地下时蹬落的一只绣鞋做暗器,找了这个满口狂言的恶徒一个大大的晦气!)
只气的这厮是怒从心中发,恶向胆边生!将半披在身上的袍子一摔,赤着上半生就从楼上跳将下来,让众英雄没有料到的是,从左手楼梯上也大呼小叫地跑下了两个人手持钢刀,其实汹汹,应是陈三瘤子的打手……
此时的宋翔怎肯怠慢,左手一抬,只听嗖嗖两声射出两支袖箭,两个贼徒应声倒下!
就在这同时,罗铁柱抡起一把酸枝木椅劈头砸向陈三瘤子,这恶贼毫不含糊,右手硬档住砸来的椅子,飞起一脚踢向罗铁柱胸口,就在此时,刘江手中鉄扇点向他踢向罗铁柱的脚踝。这恶贼不得不收住脚,退一大步,恶恨恨地问道:“你等是什么人?”
刘江鉄扇一扫割向他脉门同时口中说道:“待你打赢了再问不迟!”这恶贼心中明白,这几人绝非元军,是有意来寻仇者,酒意、淫心,适才的温红暖玉唧唧我我,立时飞到爪哇国外,只好抱定了拼死一搏的念头,本也是会家子,在这后退一步的刹那间从腰间解下一条软鞭,临空一抖,五尺有余的锯齿软鞭带着一丝风响抽向刘江。
若单论武功,刘江不在这恶贼之下,但是吃了兵器的亏,鉄扇只宜近身搏斗,所谓一寸短一寸险,若让陈三瘤子的软鞭施展开来,再多两人也未必能占便宜。
只见念祖向宋翔递了一个眼色,同时罗铁柱又抓起一把椅子飞砸向陈三瘤子,各位可知这酸枝木其重如石,加上罗铁柱臂力过人,那恶贼先前仗势硬档了一招,胳膊还在隐隐生痛,这次只好收鞭回救,卷上椅子,顺手一扬又向罗铁柱飞去,正哈哈一笑道:“鼠辈岂敢暗算你三……”还有一个【爷】字未曾说出,一道寒光直奔他咽喉而来,他一扭头避开,却谁知宋翔这飞刀是三把联珠而来,第一把擦耳而过,第二把削掉了他头上的发髻,第三把正中咽喉,让他永远也说不出那个【爷】字了!
此刻只听得罗铁柱闷雷般的声音喊道:楼上楼下的人各自快快逃命吧,本军爷就要放火烧了这藏污楼了!说吧,拿起烛台首先就点燃了戏台上的帷幔,那东西见火就着三下两下就窜上了楼去,只听得一片哭天喊地声中,一众红男绿女从楼上跑了下来也不管是穿鞋没有,或是衣不蔽体也好,发疯也似向外逃去,众人趁乱离去。待火光窜上屋顶,映红了这寂静的江城夜空时,众英雄已经回到了酒坊。

有事则长,无事则短。众人在哈哈一笑中别过王公和念祖,由密道潜回山寨。
刚到射虎口,在一弯上弦月的的清辉下,剑萍等候在那里焦急地观望,旁边是冬梅,不知她正咿咿呀呀地向小姐说些什么。
一见到众人归来,两人赶紧迎上前来,剑萍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这时才回来?真是急死人了!”
剑英道:“没出什么事,只是顺便替归州父老除去一害而已,都是刘、宋几位兄弟的功劳,我和少华兄弟连掠阵也算不上。”
剑萍见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且众人脸上喜气洋洋,知道实在是无甚不妥,但也知道其过程,绝非那么轻巧。遂说道:
“我们快回去吧,老太君心中十分不安。”
众人一路回走,冬梅有意无意地靠近少华,悄悄问道:“今日里,你们究竟在归州做了些什么事?说给我听听。”
少华道:“这可难为我了,具体情况我还真不清楚。我和剑英哥哥一直是做壁上观的。具体情况你要问刘大哥和宋大哥……”
冬梅赌气道:“不说算了,我要问别人难不成我自己不会?还要你指点来着?”说着三步做两步地追赶剑萍去了。
这少华心想:“怎么一下子就恼了?这女孩子心思真猜不透!”他哪里知道:这冬梅一来是关切他,二来是借此想多同他说几句话。谁知他却万般木讷,一点不解风情,一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气得冬梅都不想理他了。
回到山寨,刘宋等人自去作明日出发的准备,剑英和少华同剑萍一起去见老夫人。剑萍请安后离去。
二人落座后,老夫人停下了手中转动的念珠说道:“你等临时有事,也应差一个人回来支会一声。一来让寨里人少一点牵挂,二来也好做个应急或是接应……”
剑英少华二人同时跪下道:“老夫人教训得是,孩儿知错了!”老夫人吩咐身边丫鬟道:“快快扶起来。”
随对二人说道:“我也是随便说两句,你二人无需如此惶恐。还是说说此去巫山的事吧。此一去吉凶难卜。华儿一定要牢记汝母沈夫人的话,遇事谋定而后动,切勿逞匹夫之勇。剑英你要记住,万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少华兄弟身负国恨家仇,且尚未成家立业。他的安危是重中之重。虽说作为人子,此行他是主角,必须参与,但行凶犯险处却不许他随意参与呢!我要你怎样同他去,还要怎样将他带回,你理会得么?”剑英道:“请老夫人放心,孩儿理会得。”
老夫人道:“好了,你二人下去吧,好好休息,明日早早出发,不用再来辞行了,去时勿忘了带去信鸽两只,有什么事,早早传个话回来!”
二人请安退出,少华对剑英道:“我还是想去向长孙哥哥辞行,却不知如何向他说。”
剑英道:“我已经想清楚了,还是直说吧。经过近日的接触和观察,感觉长孙兄弟亦是英雄了得,不会想不开的。你二人情同兄弟,这么重大的事情,是切不可瞒他的。你去吧,相信你会有分寸的。”
二人别后,少华去到长孙斐修养处,见烛光照耀处窗户纸上有两个人影,不觉叫了一声:“长孙哥哥安睡了么,小弟来向你辞行!”各位听客欲知屋内究竟还有谁人,少华如何辞行?
且听下回分解。
《南郭散人点评饮冰夜谭》之第二十八回
这一回书写得紧凑干净,但却是意犹未尽,有些匆忙结果的遗憾。酝酿了那么久,怎么也要有点看头才行呵!
本以为在藏春楼中会有花哨点的热闹,老鸨、婊子、嫖客、侠客会演一堂活剧,却在三五下软剑暗器的交拼中各有归宿,可知倦客是正人君子,度不得那副场合,连想象都有些笔上挂不住,只敢省着写,还可惜了那两把酸枝木的椅子。
但是且慢,巫山方圆二百里产酸枝吗?外地上水运来只怕不会,元初的巫山,只可能更多是杂木楠竹方凳条凳呵!酸枝是硬木,要在明中期后木工工具改进后才有可能。 [这是吹毛求疵,当不得真。场外喊一声容易,下场耍几下刀剑就露馅了。
下回小儿女姿态如何调弄?那就还得等一个星期,好不急煞人也!
小二,看茶!
(倦客按;呵呵,还有这种听书客,盯住两把酸枝木椅子不依不饶,下回免书钱吧。不过,说书人岂会轻易认栽?书中不是交代过这是一个盐商会馆么?那盐商贩盐是下水,从洞庭湖过永州,经灵渠进入广西水域,卖盐回头岂能空载,那盐商自古奢华显摆,从广西顺便带回几套硬木家具有何不可也?
呵呵,至于藏春楼里的那场戏,换做旁人来写这正是小说的一个卖点,不见当下好多人专用下半身写作否,而且早赚的钵满盆满了……,可是倦客这书希望是老少咸宜,而不想有儿童不宜之嫌。
倦客蜗居闹市,记得晚上散步遛狗时,总要经过一条开了若干发廊洗脚屋的街道,厚厚的门帘后面的靡靡之音和暧昧的灯光,总吸引一些人驻足,散人兄不至于也想掀开帘子去里边看个究竟吧?
哈哈,吾兄勿恼,开个玩笑。
至于心急,其实我比散人兄还要心急,巴不得马上脱稿,落个一身轻松,开始时是一周更新两回,结果读者跟不上我的节奏,阅读量反而不够,改为一周更新一次后,每回书在麻辣沙龙和凤凰诗社合计有读者上千位,所以倦客已经很知足了。散人兄也等等吧,书成之后,第一个送的就是散人兄你,而且,还要向吾兄讨一篇序。外带一篇跋。顺颂冬安!)
写得香艳未必淫秽,还是可以铺俳一番的,在打斗中穿插些诗文歌曲,即符合场景需要又可以增加情趣看头,唐伯虎有《金粉福地赋》,周邦彦有“相坐对调笙”,陈寅恪有《柳如是》,郁达夫俞平伯有《灯影桨声里的秦淮河》等,香艳中透出亡国遗恨。帘子后面的场面可以不看,但那歌曲却不得不听,比如就唱《十香词》?这可是辽宋元史料中大大有名的通俗歌曲,妓馆书寓台基屡唱不衰的琵琶调,还有香消玉殒的悲恸。【呵呵,也只一说而已,为的是借台臭显摆一回,别骂鹊巢鸠占呵。】
茶添二道,正上味呢-----散人又及
(倦客回曰:承教、承教!既然,散人先生觉得我的书太素,那下次就专为吾兄上点油腻一点的。希望散人先生不至于倒胃口就好。至于鸠占鹊巢么,倦客还真心希望吾兄能坐上来说一回,或者干脆合著如何?)
散人再答:坐上台来合说一本戏,一是确实没时间按时亮相开谭,退休后再商量题材故事,合开一堂妙不可言。二是在台下喝彩还行,上场只怕就成棒槌了,可能连马步都扎不圆。三是前不知起头缘由,中不知结构机窍,后不知收尾卷脚,是真的不行的。我本有故事《五花洞传奇笺证》,要等你把《饮冰夜谭》完工后,我也接近退休了,才有时间舒憩的慢慢写。我现在虽说工作不重,但也要下乡公干,当一天和尚总要撞一天钟,虽然不撞也没人逼你,但还是良心过不去。
合写小说我记起一段民国往事,二十年代中上海申报连载包天笑的小说,包天笑在多家开专栏,赚得盆满钵满,有时忙不过来,就请朋友或学生帮忙续一段。有一回包笑天家中有事脱不开,便请朋友接着写一段。等他回来一看,便不由得大叫冤枉,朋友居然把故事的主角活生生写死了,这下麻烦了,下面怎么续?好在鸳鸯侠客故事传奇不断,他居然又给医活了。先生邀我合写,不怕我给你写死了吗,哈哈一笑。
至于荤素,也要视情节需要而用,《金瓶梅》就必得用荤,《水浒传》就必得用素。只要用得好,便成好文章,周邦彦《少年游》: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
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
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全俗事,却文雅温润,简直妙在其中。随你怎么写我都不会惊,想六十多岁的考老,再怎么荒唐也不至于当街撒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