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状元传奇》小序
文/陈守印
东原传奇事,状元父与子
原著毕长代,享誉载史籍
才女雷道菊,连载作分期
吾辈皆有幸,寻踪赴故里
第三十六回 叶落归根
上回说到仁宗皇帝在梁固等人的大力协助之下,君臣同心,一举挖出了以副相周若汤为首的叛国集团,清除了隐藏在朝廷内部的危险分子。从此以后,朝野平安无事,百姓安居乐业。
再说梁灏自从二十三岁状元及第步入仕途,历经三朝,已经从政六十年。此时,梁灏也已经八十二岁高龄,几次上折子请求告老还乡,仁宗皇帝只是不准。
一次,待群臣下朝之后,仁宗皇帝单独留下梁灏,双手相执,语重心长地说道:“老爱卿乃三朝元老,朝廷栋梁,足智多谋。如今朝堂之上、百官之中大半都是出自于老爱卿的门下,老爱卿的两个儿子均已经为卿为相,孙子们也已经科举入仕,前途不可限量。大宋江山岂能无卿?爱卿与朕数十年如一日,心照不宣、君臣相知,情投意合,古来少有啊。朕与老爱卿如同周武王与姜子牙、汉高祖与张子房。老爱卿怎能忍心置朕于不顾,只图自己一身清闲哪?”
梁灏见皇帝如此说,连忙跪下谢恩道:“陛下的知遇之恩,老臣没齿难忘,肝脑涂地亦难报万一。”
仁宗皇帝亦大受感动,双手扶起梁灏道:“老爱卿从此以后不必再行叩拜之礼,也不要再提回乡之事,就住在京城养老。有事上朝、无需通报;无事在家休养、俸禄照旧。如朕思念,随时召见。岂不是两全其美哉!”
梁灏无可奈何,只好照此办理。尽管年事已高,却依然谨奉职守,从不懈怠,先后对《听政箴》、《太祖实录》、《起居注》等重要资料重新作了修辞注解献给皇帝,充实了宋朝文史资料。仁宗皇帝看后非常感佩,常对朝臣们讲:“如我大宋群臣有半数能与梁老爱卿一般,朕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文武大臣们皆是无言以对,自愧不如。
一天,仁宗皇帝又召梁灏上殿议事聊天,却见他精神有些萎靡,举止迟缓,略显步履蹒跚、老态龙钟。便关切地问道:“老爱卿最近身体可否康健,又在忙些什么?”
梁灏道:“多谢万岁关爱,老臣身体大不如从前,每天早起看书写字,饭后打一打太极拳,与文友们聊聊天,虚度光阴而已。”
仁宗皇帝说道:“咱们君臣二人有些日子没在一起下棋了,今天朕与老爱卿下盘棋提提神吧。”
梁灏说:“老臣今天有点累,想早点回家歇息,明天再下吧。”
仁宗皇帝道:“天色不晚,下盘棋,吃了饭再走。”
梁灏见皇帝兴致勃勃,不便扫兴,只好陪同仁宗下起棋来。梁灏是朝里有名的棋手,有棋圣之誉,仁宗皇帝岂能是对手。
平时二人下棋时,梁灏总是掌握得恰到好处,让皇帝输的时候也是输得心悦诚服,常怀欲罢不能之心。而赢的时候也是赢得艰难困苦,险情迭起,一般赢个一子两子,最多不超过三子。
有两次赢棋,仁宗皇帝印象特别深刻:一次是在与西夏的战争中,得到前方大获全胜的消息后,皇帝心情舒畅,传梁灏进宫下棋作贺,不料想仅以一子之差险胜。
看到仁宗皇帝并不尽兴的表情,梁灏说道:“万岁请看,这盘棋虽然是万岁以一子险胜,但是万岁赢得的是一座大好河山啊!”
仁宗皇帝在梁灏的指引之下,仔细一看,自己的棋局果真是一个像形的“山”字,前面居然还有一条河流,不由龙心大悦,立即下令赐宴,重赏前方将士,大赦天下。
另一次是仁宗皇帝寿辰,又召梁灏对弈,结局可想而知。皇帝看着棋盘问梁灏道:“老爱卿这次又给朕送的是什么礼物啊?”
梁灏指着棋盘上酷似寿桃的图形答道:“这次不是老臣送礼,而是王母娘娘托老臣送给万岁一枚千年的仙桃啊!”
仁宗皇帝越看越高兴,拍着梁灏的肩膀说道:“老爱卿真是朕的忘年知己啊!”
梁灏连忙回答:“陛下乃天下之主,万岁隆寿乃是江山之幸、百姓之福啊!”于是皇帝再次下诏:大赦天下,免赋税一年。百姓得到消息,无不欢呼雀跃、载歌载舞。
可梁灏今天一来是棋路不顺;二来是心事重重;三来是有意相让,不致皇帝扫兴。结果让皇帝十分轻松地连赢了两盘,满足了其臣服天下的虚荣之心。
棋罢,梁灏起身说道:“臣启万岁,今天下棋就此结束吧。老臣回去还要稍事歇息,再看看书,写写字。”
仁宗皇帝说:“老爱卿活到老学到老,真乃是百官楷模。也好,今日就依老爱卿,只是要多注意休息才是啊。”说罢,又赐予宫中珍藏的千年老人参一株,南方刚刚进贡的上好龙井茶二斤。
梁灏推辞道:“万岁隆恩,老臣恭领了,只是如此贵重的物品就免了吧!”
仁宗皇帝笑道:“老爱卿虽然年迈,情操却依然如故,让人敬佩不已。此乃朕之心意,老爱卿就放心享用吧!”说完后,让人携带礼物将梁灏送回府中。
梁灏不仅为官清廉、治家有方,而且团结邻里,关注民生,与左邻右舍打成一片、和睦相处,从不以功臣高官自居。有时还亲自出面,调解邻里纠纷及其家庭矛盾。
晚年的梁灏须发皆白,一部长髯三尺有余,如同霜雪染就,飘洒于胸前,两道寿眉耷于耳垂之下,加之红光满面,真个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令人肃然起敬之时又感到无比亲切。每当政务轻闲之际,梁灏便抽时间与街坊邻居们聊天说笑,饭后茶余到大街小巷去散步溜弯。发现民间疾苦后及时反映给有关衙门,督促他们尽快解决,得到了广大民众的高度评价。人们似乎忘记了他的真实身份,而把他当做自己的好朋友、好伙伴、好邻居。六七十岁的老翁称他为“老哥哥”,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喊他“梁伯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叫他“梁爷爷”,那些十多岁、七八岁的少年儿童则戏称他为“老神仙”,更是让他开心不已。特别是与孩子们走个对面的时侯,他总是会伸出手来亲切地抚摸一下他们那圆溜溜的小脑瓜、那红朴朴的小脸蛋,拍一拍那稚嫩的小肩膀,说几句鼓励祝福的话。孩子们看着这位和蔼可亲的老人,也伸出那胖乎乎的小手,满怀敬意地捋一捋他的长胡须,再叫一声“神仙老爷爷”。每逢此时,都会让他感到无比的快乐,常常开怀大笑。
当时,开封城内悄然兴起一种不知由何人发明的健身娱乐器材,被人们叫做“撞雷”。说是“撞雷”,其实就是由民间击乐器“钹”(俗称“镲”)改制而成的。将一只固定在一根长约八寸、粗约盈把的木柄之上,另一只用一根手指粗细的铁棒为芯,外套弹簧与之相连,上面再配一块重约十至二十斤的环型铁。操作者以一手举起,利用弹簧的弹力加之配重铁的压力,经数次上下轻轻抖动之后猛然向上发力,使上下两只镲在剧烈撞击时的一刹那间,产生出一种光如电闪、声若雷鸣的惊人之状,让玩者感到极为刺激,百玩不厌。这“撞雷”型号有大有小,动静有强有弱,光亮如针刺目、声音如雷贯耳,因此美其名曰“撞雷”。 多为衣食无忧的游手好闲之徒、浮躁庸俗之辈消磨时光之用,也有一些下级官吏致仕后百无聊赖,不知自重,居然也混迹其中。有的人经长期练习,可双手交替连击,或者是两手同时玩耍,有的竟然能连击百次。还有的人独出心裁地研究出了一些花样玩法,这让玩者们极为自豪,或三五成群、或四六一伙,竞相切磋,互相比试,并以点数赌博,获胜者常有成就之感。一时间,京城内雷声四起、铺天盖地,到处以噪音嘈杂为患。更有甚者,由于这些人员成分参差不齐、良莠混杂,让地痞流氓、官宦恶少占据了主导地位。有一些人竟然玩上了上瘾,不分时间、地点、场合,到处乱撞,甚至于在学堂、诊所、公园、市场、路边、民宅附近等等公众场所,皆有人玩耍。这些人只顾自己娱乐健身,没想到却给众多的行人和广大的居民、学子造成了极大的精神伤害,干扰了人们的正常生活,常有路人、孕妇、儿童以及老人被惊吓而有意外的事情发生。让百姓们不厌其烦、苦不堪言,多经劝阻无效,无不恨之入骨,皆称其为“击镲贼”。
有一次,有一位乡下老农赶着马车进城卖瓜,只是因为想早一点赶到市场,占一个好一点的摊位,趁着鲜,早一点把瓜卖出去,也好卖个好价钱。于是,便一再用力甩动鞭子在空中连连打了几个炸响,用以催促牲口加快速度。这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不曾想却惹恼了在路边玩“撞雷”的几个地痞恶霸,以为老农是在向其挑衅。于是,几个人抡起镲来朝着老农及牲口一阵狂击乱撞。那驾车的农家马匹哪里见过这般阵势,只吓得屁滚尿流,驾着大车狂奔不止,不仅撞翻了路边的许多摊子,还撞伤了好几个路上行人,一大车甜瓜滚得满地都是。赶车的老汉猝不及防,双手拽着缰绳死活不敢放松,哪里拽得住,硬是被惊马拖出去几十丈远。幸亏遇上京城兵马司的巡逻队,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士兵七手八脚一拥而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帮助老农制服了惊马,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许多路人也纷纷上前帮忙,或帮老农包扎伤口,或帮老农收拾掉落的甜瓜,还有几个老者从怀中掏出几个铜钱递到老农手中以示安慰。而那几个肇事的地痞流氓却是哈哈大笑、洋洋得意,吹着口哨扬长而去,气得现场的百姓们大骂不止。许多百姓纷纷到各级衙门去反映情况,请官员们出面干涉,或制止、或规范。而各衙门的官吏却又因律法条文中没有相关的具体规定而无所适从,以至于有一些地方竟然发生了练习“撞雷”者与附近居民及路边行人的口头纠纷甚至是肢体冲突。梁灏住宅附近也有人在玩弄这种东西,尤其是在散步时、在与邻居交谈中自然是有所耳闻目睹,心中虽是不安,一时却也想不出如何解决的好办法来。
有一次,梁灏早起后出去散步,一边走一边与街坊邻居们打招呼,不知不觉之间来到了位于城东南的“桃源湖”边上。这是一个他最熟悉不过的地方,中间是一个大约有五十多亩水面的小型湖泊,水色墨绿,因附近多是桃林而得名。湖边近处长有一些蒲苇荷芡等水生植物,成为各类水鸟繁衍生息的天堂,它们在这里嬉戏、在这里捕食、在这里哺养后代。岸边有人们栽植的垂柳,细细的柳枝像婀娜少女的青丝随风飘扬。零零散散的青石形状各异,星罗棋布般点缀在如同绿色地毯似的草地上。时值清晨,旭日东升,云蒸霞蔚,在朝阳的照耀之下,满湖金黄,垂柳依依、炊烟袅袅,微风吹来,荷香扑面,令梁灏陶醉不已。在梁灏的印象中:这里曾经是文人雅士向往聚会的地方,时常有三三两两的学子在树下读书写作,也有书法丹青高手在此挥翰抒情,既有致仕老翁静坐垂钓,更有武术爱好者在此练功舞剑。附近有百十户人家傍湖而居,或耕种、或捕猎、或放牧、或经商。多少年来,大家和谐共处,互不干扰,见面时或点头致意,或相视一笑,都显得是那么亲切,那么安详。梁灏在这里度过了他最美好的时光,也留下了最美好的记忆。然而,自从那些玩弄“撞雷”者们来到这里之后,那强烈刺激耳目的撞击声光便让这些所有的美好景致戛然而止,文人雅士们忍无可忍不愿再来,水鸟们也无可奈何远飞他乡,这让梁灏郁闷之余而又束手无策,也只好暂时躲避他处,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来过了,今天无意间来到此地,不免有些故地重游之感。
正想之间,忽然听到前方有众人吵闹之声,便急忙走近观看。只见几个玩耍“撞雷”之人被一大群男女老少居民团团围住,双方争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居民之中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手持棍棒渔叉,似乎正在跃跃欲试、准备动手。梁灏一看不好,连忙分开围观的人群走到跟前,对双方劝说道:“各位暂且消消气,听梁某说几句,都在一个城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能好好商量,非要闹到如此程度不可?”
见梁灏前来劝解,两边的情绪都更加激动起来。练功的几个人中,有一个叫纪柏和的曾在开封府做过孔目,有一个叫孙处德的曾在宫里做过御医,还有两位教过书的先生,都与梁灏相识,附近的居民更是无人不知梁老爷。于是,双方都纷纷扬扬地向梁灏诉说自己的理由、苦衷,指责对方的不是,各不相让。一时间,竟让梁灏无所适从,无法插话,便对大家摆摆手说道:“大家慢慢来,一个一个地说,梁某一定与你们分个青红皂白!”说罢,他指着居民中几个手持棍棒、渔叉、铁锨且怒不可遏的年轻人说道:“看来是你们的意见最大,你们先说,其他人先听!”
几个年轻人见梁灏如此看重自己,十分感动,情绪有所缓和。其中一个看着有些像秀才模样的人,先是对梁灏深施了一礼,然后说道:“梁爷爷有所不知,我们这里住的这些人大都是些平民百姓,从不招惹是非,也无冤家对头。谁知道这几个老厮倚老卖老,仗着吃过几年官饭,穿过几年官衣,就来欺负我们,每天早晚都来到这草地之上玩弄这粗野之物。梁老爷您是不知道啊,他们搞的那种东西小的十几斤沉,大的二十多斤重,弄出来的动静如同炸雷一般,那是惊天动地,震耳欲聋啊!可把我们这里的居民都害苦啦!有病的老人雪上加霜,怀孕的妇女提心吊胆,看书的学生心烦意乱,年幼的孩子在母亲怀里吃奶都吃不素静,吓得哇哇乱叫啊!您老人家说说,我们又不曾得罪他们,为何要用这种方式来折磨我们?我们曾经多次找他们商量、交涉,好话说了八大车,可是这几个瞎包东西就是听不进去啊!还净说那些不着边际的混账话、讲那些颠倒是非的歪歪理来替自己狡辩,气得我们不得了。这几个年轻人要不是看着他们岁数大,早把他们的狗腿打断好几回啦!”
这时又有一个岁数较大的老私塾先生指着几个“撞雷”者对梁灏说道:“咱们东京自古以来就是华夏武术发源地,民间流传的不光有十八般武艺、兵器,还有太极拳、太极剑、舞狮、舞龙、扭秧歌、放风筝等等活动,不都是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吗?另外书法、绘画、雕刻等等活动哪一样不比“撞雷”高尚、高雅、文明啊,不仅自己能修身养性,也能给儿孙做个榜样,还能流芳后世!您说他们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何苦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非得玩弄那什么“撞雷”祸害别人,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受天遣呀!”
话音未落,另一个老汉接着对梁灏说道:“如果说他们都是些缺德少教的小痞子、少爹没娘的野孩子也就罢了,我们可以不与他们一般见识,毕竟是君子不与牛治气,好鞋不踩臭狗屎嘛!可是他们都是些有身份、有地位、有学问,知礼道法的大人物啊!偌大的年纪、显赫的身份再做此种野蛮粗暴、缺德无良的事情,岂非是为老不尊、丧心病狂?”
紧接着又有一位中年汉子对梁灏说道:“这几个人看起来衣冠楚楚、人模人样的,实际上真算不上什么好人。皇城王宫之外他们不敢去,侯门官府近处他们不敢偎,豪宅大院墙外他们也不敢靠,却选择在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住宅附近来练这种缺德的玩意,您老人家给我们评评理,这不就是看着我们无权无势明目张胆地欺负人吗”
梁灏听了点点头,指着纪柏和与孙处德等人问道:“你们说说,,这个小伙子和几位老先生说得对不对啊?”
见梁灏发话,纪柏和便对梁灏诉苦道:“梁大人可能知晓,我们这几个人致仕(退休)之后,既没别的什么事可做,也没有别的什么爱好,看到别人玩得不错,也就喜欢上了。饭后茶余,玩一玩这东西,活动一下筋骨,定点定时,已经形成习惯,得有一年多了。不为别的,就图老来有个好身板,能多活上几年,又不碍别人什么事,不想却被这些人三番五次地进行阻挠。老大人您给评评理,难道我们练一练这玩意、强身健体还有什么过错吗?再说啦,我们练习的地方离他们的住宅还隔着一条路哪,得有二三十丈远,一关门二闭户的也就听不到了,哪里有他们说得那么邪乎。”
梁灏点点头,又问孙处德等人:“你们是一起的,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孙处德答道:“梁大人,您千万不要听他们的,您是不知道啊,这些人都是些刁民泼妇,睁着眼睛说瞎话,纯属胡扯嘛。每个人有自己的爱好,我们也就是玩一玩,健一健身,既不犯法,也不碍谁的事,谁也管不着。他们要是不愿意听,也就不用专门听,或者转移一下注意力干点别的什么事,或者是把耳朵塞上、捂起来不就是了。古人不是也说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吗!”
一听纪、孙二人的说法,居民中的妇女们可就不愿意了,七嘴八舌地破口大骂起来:“这两个老东西说的是人话吗,你怎么不说你爹娘是刁民泼妇?”
“你们练这么缺德的东西为什么不在你们家中练?”
“你们定点定时怎么不在你们家里定?”
“为什么不在自己家里让你们爹娘转移注意力?”
“你们这不是屎壳郎打喷嚏——满嘴喷粪吗,这么大年纪还说这种颠倒是非、不论里表的混账话,怎么连一点人味都没有啊!”
“你们自己说说,你们闹的那是什么动静?惊天动地的,几里地之外都能听得到,怎么就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啊?这不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吗!”
“你们家里就没有体弱多病的老人、没有怀孕的媳妇、没有吃奶的孩子、没有读书的学生啦?”
“为了自己多活几年,就跑到别人家附近来祸害人,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啊?”
“你们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来祸害别人,能得好死吗!”
……
看到妇女们情绪激愤,几个年轻人也有些难以自控,有的人甚至又举起了棍棒渔叉……
纪柏和、孙处德与另几个练习“撞雷”之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竟会给这么多人造成如此大的伤害,自己的言语竟会激起如此之大的民愤,也深感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甚是不妥,连连向梁灏求教:“梁老大人,请您老人家说句公道话,我们都听您的……”
见几人如此说法,梁灏连忙伸出双手招呼居民们:“乡亲们,乡亲们,大家请安静,容梁某再说几句!”
居民中有些老年人看到这种局面,也急忙帮助梁灏维持现场秩序,费了好大一会功夫,人们才算安静下来。
梁灏看着争执的双方,语重心长地对大家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几位练习‘撞雷’的先生有的曾经为官、有的曾经从医、或教书、或经商,但不论是做什么,都做过不少有益于国家、有益于民众的好事。如今上了岁数,老有所为、老有所乐,想做一些自己喜爱的活动,以强体健身、延年益寿、安度晚年、享天伦之乐,本身无可厚非,心情可以理解。但是,请恕老朽直言,几位先生所做的这种事情乃是对他人听觉、视觉乃至身心健康的严重损害,应当属于软暴力伤人的范畴,绝非君子之所为。这种所谓的‘撞雷’活动对于你们几个人来说,可能是兴趣、是快乐、甚至于是享受。但是对于其他绝大多数人来说,则是痛苦、是煎熬、乃至于是灾难。你们以为就你们闹的那种动静,岂能是一条路、一堵墙、一扇门、一层窗户纸或者是二三十丈远的距离所能隔离的吗?如此说法岂非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这时,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位穿着得体、神态优雅的老先生也近前插话道:“每一个人生存于世,都有随心所欲的自由,也有享受生活的权利;但是更有尊重他人的责任、遵守社会公德的义务。如果只是一味地追求自己的享乐而忽视他人的感受,甚至是将自己的欢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时候,这个人便是丧失了最起码的道德良知,站到了绝大多数黎民百姓的对立面上去了。”
老先生的话刚刚说完,又有一位看似官员模样的中年人对几个玩“撞雷”的人说道:“刚才乡亲们说得都很实在,尽管情绪有所激动,但是话糙理不糙,值得你们借鉴。这“撞雷”毕竟是一种特殊的活动形式,那么大的动静,又是只有极少数几个人在玩。确实应当选择一个远离民宅、远离人群的地方,而不应该在公园、学堂、路旁、民宅附近做这种特大音量、且有一定危险的活动,扰乱他人的正常生活秩序,给大家造成不应有的精神伤害。”
这时当年的小柳忠,如今的柳忠老汉赶着毛驴粪车由此经过,见人群堵塞了道路,便停车询问是何事由。当听说是因“撞雷”人引起的纠纷后,便站到高处翘首观看。这一看不打紧,居然看到自己的儿子柳杰也手持铜镲站在其中。于是,不由分说,立即从车上取下粪勺子,从粪桶里舀了一勺子粪汤,然后大声么喝着分开众人闯了进去,大步流星般地走近柳杰,把勺子里的粪汤朝着自己儿子的面孔泼了过去。再看那柳杰的头上、脸上、身上立刻糊上了一层粪渣粪水,空气中顿时充满了浓烈的大粪的味道。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大祸,柳杰既惊又怒,正要发作,仔细一看竟然是自己的亲爹,只得连声埋怨道:“您这是干什么呀,爹!当着这么多人,怎么一点面子也不给我留,叫儿子以后怎么做人啊?”
“要想叫你爹给你留面子,你得先问问你给你爹留没留面子?给乡亲们留没留面子?老子省吃俭用将你养大、供你读书,满心指望你长大成人以后能为国家、为百姓做点好事,也算对得起生你养你的这一方水土,对得起这些时常关怀、接济咱们的父老乡亲。谁知你不务正业、不知好歹、胡作非为,干这种不是人干的事,耍这种混帐东西祸害人,老爹我岂能饶你!你不是想做人吗,我现在就教教你如何做人!”说罢抡起粪勺子又要再打,吓得柳杰一边到处躲藏,一边高声喊道:“爹爹饶命,儿子再也不敢啦!梁爷爷赶快救救我!”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围观的人们和当地的居民无不感到开心,不少人还鼓掌叫起好来。而几个“撞雷”人却感到了极度震惊,他们似乎有些顿悟:难怪这些居民反映如此强烈,原来自己所钟爱的这种活动竟然是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能容忍的呀!从今以后应当何去何从,自然是不言而喻。
见到几个“撞雷”人惊愕的表情,梁灏伸手止住了柳忠老汉,劝说道:“好啦,儿子大啦,是应该留点面子,等回到家后再立规矩吧!”紧接着又对柳杰说道:“跟你爹回家去吧,年纪也不算小了,该懂事了,多想想怎样过日子,不要再惹爹娘生气!”
柳忠老汉见梁灏出面调解,便停止了对儿子的追打,并跪下对梁灏施礼道:“家门不幸、出此孽种,不仅得罪了各位乡亲父老,也让您老人家生气了,请原谅晚辈教子无方,晚辈给您赔礼了!”说罢又连着磕了好几个头。这让现场的人们惊讶不已。
梁灏这时也认出了柳忠老汉,想当年他爹娘带着他逃荒来到东京,也住在刘家大车店里,与刘得书家相邻。因得知是东平老乡故而认识,并多次出手相助,赠送钱粮衣物,也曾教他读书。后来其家境有所好转,柳忠长大娶妻生子后迁往别处,至今已经是多年没有联系,未曾想到却在这种场合再次见面。遂伸手扶起柳忠老汉说道:“年轻人虑事不周,做事出格也是人之常情,明白了就好,就不要过于责备了。”
看到梁灏身体健康且如此宽宏大度,柳忠老汉颇有感触,对儿子说道:“混帐东西,还不过来见过梁爷爷,给梁爷爷叩头谢恩,当年要不是他老人家接济,咱们全家早已经冻饿而死,哪里还会有今天!”
柳杰见爹爹与梁灏如此熟悉,关系又是如此密切,心中已经明了,平时爹爹经常向自己提起的梁爷爷就在眼前。于是顾不得满身粪臭,连忙过来给梁灏磕头说道:“小人柳杰见过梁爷爷,多曾听爹爹说起过梁爷爷对我家的救命之恩,不想竟于此地得罪于梁爷爷与诸位乡亲,还请梁爷爷原谅小人无知。”
梁灏见柳杰已有悔悟之意,甚感欣慰,便安慰道:“好孩子,无须多礼,此处非是叙说家常之地,有话以后再说,先送你爹爹回家去吧。”又对柳老汉说道:“今日不宜细说,改日可带令郎到寒舍做客,咱们痛痛快快地喝上几杯,再叙一叙乡亲之情,你看如何?”
话说到这里,父子二人皆已经领会梁灏的一番好意,便不再客套,只是恋恋不舍地与梁灏挥手告别。
眼见柳杰扶着柳忠老汉离开现场后,梁灏又回过身来对其他几个“撞雷”人说道:“人这一生很短暂,落一个好的名声很不容易,可要背上一个‘扰民’和‘缺德’的骂名,或是被百姓当面指责或是受民众背后唾骂却并不难!老朽以为,如果是这样的话,则是人生最大的败笔!你们这几个人,不仅有过显耀的地位,也都有过曾经辉煌的过去,今后既要珍惜光荣的历史,又要保持未来的晚节!或者是做一做其它高尚文雅且无碍他人的事情,或者是到僻静无人之处去从事你们自己喜爱的活动。俗话说得好啊:‘若要公道、打打颠倒’,换句话说,也就是设身处地啊!不论做什么,都要换位思考,都要与大家和睦相处、相安无事。做一个对社会有益的使者、对民众无害的好人,受人敬重的长者。另外,佛家、道家、儒家都讲因果报应,你们都是明白人,不用老朽细说,千万不要只图自己一时快活而害人害己且秧及子孙后代。你们以为如何?”
听了梁灏等人的肺腑之言,几个“撞雷”之人无不深感惭愧,纷纷表示听从劝解,另择场所,不再扰民;同时也对长期遭受噪音骚扰、精神伤害的居民们表示歉意。居民们见练功者态度诚恳,也就不再说三道四,双方握手言欢,一场即将激化的民间纠纷就此烟消云散。双方对梁灏居官不傲、关注民生的品德及化干戈为玉帛的言行技巧无不敬佩,连同围观的人们也情不自禁地鼓掌叫起好来。
见事情得以圆满解决,梁灏也深感欣慰,对那个秀才模样的年轻人说道:“这位先生贵姓,可有笔墨?请借来一用。”
秀才立即明白了梁灏的用意,连忙答道:“晚生免贵姓李,愿听梁老大人差遣。”说罢快速跑回家中取来文房四宝,有两个小伙子也从附近店铺中借来方桌安置稳当,秀才随即铺纸、研墨。看到梁灏要现场挥毫舞墨,展示书艺,围观的人们纷纷驻足观看。只见梁灏提笔在手,稍一思索,笔走龙蛇,一行刚柔相济的大字跃然纸上:“松柏品格 贵在谦和”,落款处又写了几个小字“与柏和先生共勉”,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赠予纪柏和,说道:“请纪先生笑纳。”;接着又写了一幅:“设身处地 君子之德”,后面是“与处德先生共勉”,赠予孙处德。二人知道梁老大人这是用他们的名字来激励他们保持晚节,与人为善。纪柏和有些惭愧地对梁灏说道:“学生早年曾跟随老大人为国效力、为民造福,受益匪浅,此时想来犹如眼前之事。未曾想一时迷糊,到老来反倒成了扰民的罪魁祸首。若非大人提醒,尚且自以为是,真是惭愧至极!”
孙处德也随声附和道:“老大人教训得极是。在下本是药王嫡传子孙,一生以救死扶伤、治病救人为己任,好评如潮。这晚年不知怎会鬼迷心窍、误入歧途,走上扰民的邪路,竟然还洋洋得意、自以为是。幸亏老大人当头棒喝,方能使得在下恍然醒悟、迷途知返。”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看出了这是嵌名题字,不由啧啧称赞;没有看明白的,也为梁灏苍劲老到的笔法所折服,皆是拍手叫好。其他几个“撞雷”者见了,也纷纷向梁灏求字。这时李秀才递上他自作的一首小诗请梁灏过目。梁灏接过一看,只见笔法流畅,秀气中又略有几分粗犷,再看诗曰:“噪音刺耳千夫指,听觉扰民万人恨。果园荒芜结歪枣,家门不幸出劣孙。”已知是其情结使然,不禁哑然失笑道:“心情可以理解,只是后两句言辞过于激烈,能否改为‘摒丑弃恶效君子,积德行善佑儿孙。’更让人易于接受。”李秀才施礼道:“还是老大人思虑周全,就依老大人。”得到李秀才同意,梁灏便以此诗为内容,给每人书写了一幅,既满足了其要求,也算是予以勉励。
得到广大民众的谅解,又得到了梁灏的诗书作品,这几个人也激动不已,纷纷表态:“梁伯伯,请原谅我们虑事不周,实在是没料到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早知这样,我们宁肯不玩,也不能让乡亲们当面指责、背后戳脊梁骨啊!”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梁灏伸手拍拍几个人的肩膀,安慰道:“难为你们几人,再去寻找一处两全其美的地方吧!”这些人听后,频频点头称是,互相招呼着离去了。
看着几个人离去的背影,梁灏好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事,高声喊了一声:“孙先生请留步!”
听到梁灏的喊声,孙处德回头一看是梁大人在向自己招手,似乎有话要单独对自己讲,便对同伴说道:“你们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然后快步来到梁灏面前施礼道:“老大人召唤,定有良言,请赐教。”
梁灏见孙处德诚恳,便说道:“孙先生行医数十载,应当知晓人体之结构,无论是大脑五官还是五脏六腑,都难以承受你们所玩的这种东西的剧烈震荡,短期时间内可能感觉不到,但是长此以往、日积月累可能就不行了。尤其是对双耳、心脏更是如此。由此可以断定,玩这种东西不仅是得不偿失,而且必定是损人不利己。所以说先生还要向其他玩家多做介绍,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它内在的危害性。”
听了梁灏的这番话,孙处德恍然大悟,用力拍着自己的脑门说道:“正所谓当世者迷,旁观者清。晚生一时糊涂,竟然做出如此不理智之事。若非老大人提醒,还不知要多走多少弯路呢!多谢老大人教导,晚生感激不尽,即当悬崖勒马,痛改前非!”说罢施礼告辞走了。
人们渐渐地散去,梁灏也准备回家,忽然发现有几个穿着公差衣服的青年人走过来搀扶他,并说道:“梁爷爷,我们对不住您,请您原谅!”说完,还一齐给他行了一礼。
这一举动让梁灏不禁有些奇怪,便随口问道:“孩子们,这是为何,此话从何说起啊?”
那为首的小伙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梁爷爷辛苦了。其实,刚才他们那些人争吵的时候我们就离着不远,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怕麻烦就没有管。刚要绕道走开,没想到让您老人家几句话就给平息了。想来想去,这是我们的不对,您老人家偌大的年纪,怎么能让您为这样的小事操劳呢!我们应该给您道歉。另外,您的言语品行实在值得我们好好学习,还请您老人家不吝指教!”
听了几个青年人的一番话,梁灏谦和地摆摆手说道:“孩子们客气了,你们年轻有为、谦虚好学,正是值得老朽学习的地方啊。至于老朽的言行也没有什么,无非是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
青年公差听梁灏说得那么轻松,都觉得十分神奇不可思议,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一句话?那是什么话?”
梁灏见青年公差们确有诚意,便郑重其事地对他们说道:“那就是‘如果我是老百姓’!”
看着几个青年人似懂非懂的样子,梁灏又耐心仔细地说道:“咱们这些穿官衣、吃官饭、干公事的,不都是百姓出身嘛!对百姓的心境和需求应当说是深有体会的。老朽以为百姓们的愿望非常朴实而又简单——安居乐业而已。再说得细一点,种地的就盼望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做工的就盼望工钱合理、发放及时;经商的就盼着市场繁荣、买卖公平;当差的就盼望天下无贼、社会安定;当兵的就盼望国家富强、天下太平。当我们由普通老百姓转变了身份,或为官为吏,或为公差衙役的时候,身上穿的衣服、口中吃的食物,每月领的俸禄,哪一样不是老百姓供给的呀?所以说,老百姓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不是一句空话。百姓们不论在任何时间、从任何地方、为了任何事情来到任何一个衙门求助的时候,官员衙役们都不要推诿、不要拒绝。即便真是不该你这个衙门管的事,你也要出面领着他们去与那个有责任的衙门联系、沟通,帮助他们办理,直到事情办理妥当为止。”
听到这里,有一个年轻人对梁灏说道:“梁爷爷,您老人家的事我们大家都听说过不少,今天能亲眼目睹您的风采,实在是太荣幸了。您能不能再给我们讲一讲如何化解民间矛盾的技巧啊?”
梁灏见几个青年人态度诚恳,便不再推辞,对他们说道:“说句实在话,为老百姓办事只要有真心实意就行,并没有什么技巧。要知道咱们的老百姓太不容易了,一生只知吃苦耐劳、委曲求全、缴粮纳税;即使是遇上难事也能够逆来顺受、忍辱负重、乃至忍气吞声。他们的信念就是‘饿死不当贼、屈死不告状’。不到忍无可忍、万不得已的地步,谁愿意找官府呀。进了衙门就哆嗦,看到官员就磕头,好话说尽还不一定能办成事,心里不窝囊呀。就拿今天这件事来说吧:那几个“撞雷”之人在民宅附近闹那么大的动静,让人听了以后心惊肉跳,明摆着就是扰民。任何一个衙门、任何一个官员都有责任、有权力、也有能力去制止或调解,不就是几句话的事嘛!江湖上还讲一个‘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可是京城里那么多衙门,那么长时间,那么多官员衙役,就硬是没有人管。拖的时间长了,成了既成事实,没理的反倒占了主动,便觉着是有理的、是正当的、是应该的了;于是就拿着不是当理说,醉死也不认那半壶酒钱。这样一来,很容易形成部分人的心理扭曲、导致歪风邪气上升。如此一来,那些真正的受害者反倒成了被动的、无理的、胡闹的了;由此又造成受害者这一部分人的心理不平衡,可能会以极端的形式寻求解决的途径。由此可以看出,但凡是大案要案大部分都是由小矛盾引起、小纠纷造成的,如果处理不及时、不恰当,有时候鸡毛蒜皮的事也可能会演变为重大案件!但是一旦道理讲清了,便可及早清除隐患,即使是已经激化的矛盾也可以化险为夷。”
“梁爷爷,您说得真是太好啦,我们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生动的说教,经您这么一讲,我们全都明白了。今后我们一定按您说的那样,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把老百姓放在心中。”
看到自己说的话对青年公差们起了作用,梁灏心里也很高兴,又进一步说道:“老朽时常看到有一些人刚刚当上一个芝麻粒子大的小官小吏,就忘记了自己的根本、得意忘形、忘乎所以、高高在上,以父母官自居。在老百姓面前摆谱子、拿架子,撂脸子,打官腔,对百姓们的事情麻木不仁、漠不关心、一味推托。百姓们找上门去,他们不是百般刁难就是花言巧语,把人从这个衙门推到那个衙门,那个衙门又推给另一个街门,推来推去,好像踢鞠蹴似的把老百姓踢得晕头转向、有苦难言。你们大家说说,这都是些什么人、他们的这种做法都是些什么行为?”
“这还用说吗!还不都是些不孝之子,干的都是些坑爹的缺德事,不仅败坏了官府的名声,让大多数好人也跟着背黑锅!”
“哈哈哈哈哈哈哈……”
梁灏深入浅出的哲理,几个青年公差风趣幽默的回答,让这一老几少在这一瞬之间同时忍俊不禁,捧腹大笑。
在梁灏的建议督促之下,京城几个有关衙门迅速做出反映,决定由官府委派专人成立专门机构具体负责此事,规定凡练习“撞雷”之人必须先行登记,领取许可证书,到规定的地点在专业人员的指导下进行练习,可参与官府定期举行的比赛活动,优胜者可获得奖项。同时严格禁止个人随意所为,严格要求爱好者必须远离市场、公园、街道、学堂、诊所等等公共场所,尤其是要远离民宅,严禁扰民。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官府的严格限制,再加上民众的强烈指责以及玩耍者家人的极力反对,这种粗俗野蛮的健身游戏方式渐渐地被人们所遗弃、销声匿迹了。古老肃穆的东京终于又恢复了昔日的平静与祥和。
就在梁灏九十二岁的一天,梁灏让夫人把两个儿子连同孙子们都召集到跟前,做最后的临终交待。梁固、梁适兄弟二人看到父亲神情有些异常,便关切地询问父亲的近况,梁灏平静地对他们说道:“为父辛劳一生,没给你们留下什么产业,只有文集十五卷。读书乃修身齐家治国之本,吾梁氏儿孙后代一定善自珍存,用心琢磨,可少走些许弯路,得事半功倍之成效。为父出生在东平须城,祖、父两代都葬在东平湖畔的望山之阳,我死后亦应服侍在他们身边。再者,我死后不要向朝廷报丧,我不过是大宋普通一臣,未能对国家、对百姓做什么事情,更不能给朝廷增添任何麻烦。另外,我在世时,你们已经尽了孝心,我死后,就不要再按老规矩守丧浪费时间了。你们都是朝廷重臣,当以国家需要和百姓利益为头等大事。”
梁固与梁适一齐说道:“请爹爹放心,孩儿一定谨记。爹爹精神矍铄,身体硬朗,莫要胡思乱想。我们盼望爹爹长命百岁、颐养天年,与我们一起同享天伦之乐。”
见儿子们如此说法,梁灏苦笑道:“长命百岁,终有一死。岂不闻‘人活七十古来稀’嘛!俗话说得好啊,‘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为父如今已经九十有二,功成名遂、儿孙满堂,已无他求,死而无憾。你们的心情为父理解,顺其自然、听天由命吧!”
三天之后巳时,梁灏安祥地离开了人世,享年九十二岁。说来也巧,当天下午申时,老夫人阎氏交待完所有后事,也安详地合上了双眼,停止了呼吸,跟随夫君身后而去,享年九十岁。夫妇和睦相处七十余年,且又同日升仙,亦是人间奇闻。正应了夫妻二人初婚时“未能同年同月同日生,惟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山盟海誓。可谓是世间奇闻、人间佳话,亲朋友邻闻之,无不称奇、交口称赞。
梁灏夫妇去世后,梁固、梁适兄弟二人遵照父亲的意愿,没有向朝廷报丧,而是把父母亲的遗体装殓入棺后运往东平须城望山梁林。亦没有惊动当地官府与民众,只是按故乡的民间习俗安葬了二老双亲。随后,兄弟二人向朝廷告假,在父母墓地一侧建茅屋草棚守孝。按当时的风俗,孝子守孝应当是三年,但因当时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未及半月,二人皆被皇帝召回京城再赴重任。
再说仁宗皇帝知道梁灏去世的消息以后,万分悲痛,下旨追封梁灏为周国公、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追封梁夫人阎氏为唐国太夫人,并在京城追悼,在勤政殿设灵堂。仁宗亲皇帝自主持追悼大会,文武百官灵前祭拜。仁宗皇帝泪流满面,向天仰呼:“苍天啊,为何损我大宋栋梁!国家若再蒙难,让朕去问谁人啊!”
梁灏父子不仅是大宋朝的学习楷模,即使在中华民族勤学史上也写下了光辉的一页,给后人留下了不可估量的精神财富。在一千三百年的科举历程中,总共产生了五百多名状元,父子状元仅出现过六对,唐、宋两朝各三对。东平梁灏、梁固父子能成为其中之一,不仅为梁氏家族争得了荣誉,也使自己的家乡名声大振。据史料记载:时“太宗御崇政殿试进士,梁灏首以程式上进,帝嘉其敏捷,以首科处焉,按名呼之,面赐及第。”“每殿廷传第一,则公卿以下无不耸观,虽至尊亦注视焉。自崇政门出东华门,传呼甚宠。观者拥塞通衢,人肩摩不可过,至有登屋下瞰者。”状元及第在京城引起如此巨大的轰动,可以说赢得了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平民百姓的一片赞誉和仰慕之声。在赞誉的背后,自然而然地会论及状元本人的来历、家世乃至家乡故里。街谈巷议新科状元必然就增强了状元本人、家族及其家乡的声望和地位。在梁灏的影响之下,二十四年之后,其子梁固再次蟾宫折桂,朝野轰动。自从科举取士以来,能够金榜题名已经是非常荣幸,殿试夺魁更是极端不易。而梁氏父子竟然能够相继蝉联状元桂冠,在科举史上更是凤毛麟角、百载难遇。其影响效应更是可想而知的。时人称赞道:“雍熙中翰林公(梁灏)策名第一,及是君(梁固)济其美荐绅纪,为国朝盛事。逮今言父子继登甲科者有梁氏云。”在读书人备受礼遇的北宋,其所得到的待遇无尚荣耀:皇上赐诗、赐宴、授官以及后来为官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一举成名天下知,十年便可至公卿”。有人尝曰:“状元及第,虽将兵数十万,恢复幽、蓟,凯歌劳还,献捷太庙,其荣亦不及也。”同时,光宗耀祖,这也是家族的莫大的荣耀。就连状元家乡的官员民众,也感到自豪。
为表彰父子二人所做出的突出贡献,梁灏家乡的上级地方政府在驻地须城县城内(现东平县州城街道办事处牌坊街)为其修建了“父子状元”牌坊。初建的牌坊为木质结构,规模较小,至清代康熙年间,已经有些腐朽不堪。当时东平行政级别为州,隶属兖州府,康熙五十八(公元一七一九)年,时任知府金一凤为提高本府知名度,扩大本地区的文化影响,便向朝廷申请重建父子状元牌坊。由于满清政府入主中原时间不长,立足未稳,富有雄才大略的康熙皇帝,也想借此机会稳定天下学子之心。于是,尽快批准了金一凤的报告,并拨发了资金。金一凤按照圣旨的要求,将牌坊改为石质结构,采用上等青石建造。牌坊座北朝南,为中间高、两边低、单檐三门古典牌楼式。东西宽三丈(10米)、上下高二丈五尺(约8.5米)。左右两拱门建在高一尺五寸的石座之上,中门宽一丈,门额上书“父子状元”四个大字,两旁的石柱上刻有楹联:“是父是子同作状头千载少,为卿为相流传历代一门多”。据史书记载是金一凤所题,正楷书体,庄重大方、笔法雄健、苍劲有力。
历史往往有许多戏剧性的碰撞之处。三十八年之后的乾隆二十二(公元一七五七)年四月,康熙皇帝的孙子乾隆皇帝南巡时途经东平。当时从南门到北门,建有历代名人牌坊十余座。乾隆贵为一国帝王,“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率士之宾,莫非王臣。”自然不能从他人牌坊之下通过。于是乎,将所有牌坊一概拆除,只将这父子状元牌坊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下来,在其上面架设天桥而通过。人们纷纷猜测乾隆皇帝未拆父子状元牌坊的原因:或是因为父子状元影响太大;或是因为牌坊是由其祖父批准建立;或是因为其是满汉两族团结的象征……但是,无论是何种说法,都能从中看出父子状元及其牌坊在封建王朝最高统治者心目中的位置。当然,这是后话,在这里暂且不表。
梁 氏父子状元牌坊的修建及重建,更是极大地激励了众多的东平学子及梁氏后人为改变命运而勤学励志的精神。据《东平州志》记载,宋、元时期,以东平地区为中心而形成的“东平府学”,在全国独树一帜,人才辈出、硕果累累。被载入《二十四史》的东平籍高官、学者、专家有数百人之多,这在全国两千多个县(市、区)中来说,亦是凤毛麟角。另外,据梁氏族谱记载,梁家子孙后代在梁灏、梁固父子状元的影响带动之下,勤学励志蔚然成风,勤政为民延续成习,仅赵宋一朝,先后就有一十八人考中进士,举人、秀才则是络绎不绝。共有六十二人担任了各种级别的官职。其中最为著名的则是梁适、梁子美、梁焘祖孙三丞相,将梁氏家族的荣耀推向了历史的巅峰,不仅有过日封五候的荣耀,亦曾有过“梁半朝”的美誉。梁子美致仕(退休)之后,回到了家乡东平,建了一座楼堂阁,将皇帝所赐予的数百轴御诗书画和为官期间接到的诏书圣旨,全部收藏在其中。微宗抨听到此消息之后,将其命名为“耆英阁”,并亲自御笔题写匾额“耆英”二字,意思是年高有德有名望之人。耆英阁落成之后,东平地方各级官员、文人墨客、商贾士绅纷纷前来祝贺、瞻仰,车水马龙、荣耀无比。在山东、河南等地域广为流传的戏剧《满床笏》,其中有“笏床多插梁家板,赤心尽报宋江山”的戏词,既是对当时梁氏家族兴盛状况的真实写照。至于在后来历朝历代中为官为宦者更是不计其数。近代思想家、政治家梁启超、梁思成;解放军虎将梁兴初、儒将梁必业;香港特别行政区行政长官梁振英等等皆是梁氏后裔的杰出代表。
梁灏去世后不到百年,南宋人王应麟写了一篇教化名文——《三字经》。在这部传世经典中,就有对梁灏成功之路的记载和赞颂:“若梁灏,八十二,对大廷,魁多士,彼即成,众称异。”近千年来,《三字经》一直是广大莘莘学子的必读之物,被称为“中华奇书”。通过《三字经》的广泛传播,更是使梁灏成为中华民族学习的楷模。曾有人为梁氏父子状元作诗赞曰:“男儿胸怀报国情,勤学励志终成名。寒儒折桂光耀祖,学子观榜思比朋。一身正气擒魑魅,两袖清风拯生灵。父子魁元千秋誉,口碑载道万古荣。”
父子状元传奇故事至此全部结束,不当之处,敬请广大读者朋友批评指正。谢谢大家!
后 记
众所周知,“状元”作为一种社会现象和文化现象,是我国封建社会科举制度特有的历史产物,由来已久。曾经在长达千余年的社会发展中,对统治阶级选拔人才、安邦治国发挥过巨大的引导和激励作用,使“状元”成为事业有成者的代名词。凡是有着积极进取心的人们无不敬重状元、向往状元、争当状元,以至于在民间形成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一深远的社会影响和极其深厚的社会基础。而梁氏“父子状元”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化现象,对东平、齐鲁乃至中原地区的影响更是意义非凡,“父子状元”的传说几乎是家喻户晓,凡是上岁数的老者几乎人人都能讲几段关于梁灏、梁固父子的传奇故事。余以为:父子二人为广大民众所称道的共同之处不外乎以下几点:一是刻苦勤奋的学习精神;二是幸福美满的家庭环境;三是和谐正常的人际关系;四是忠君爱国为民的高尚情怀;五是清正廉洁的为政品格;六是刚正不阿的执法力度。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由于历史跨度过长,可供参考的历史文献却少之又少,且有重大分歧:据某些重要史料及民间传闻说:梁灏一生好学、楔而不舍,每科必考,直到八十二岁才考中状元,寿至九十二岁而终。且有其自作《登第诗》为证:“天福三年来应试,雍熙二载始成名。饶他白发巾中满,且喜青云足下生。观榜已无朋辈在,到家惟有儿孙迎。也知年少登科好,怎奈龙头属老成。”又有《谢恩启》联曰:“皓首穷经,少伏生之八岁;青云得路,长太公之六年。”联中所说的“伏生”是汉初隐士,应邀担任刘邦女儿即长公主师傅传授《尚书》时已经是九十岁高龄;“太公”则是指《封神演义》中的主人公姜子牙,也叫姜尚、吕尚、吕望、太公望,世人皆称“姜太公”。七十六岁时出山,先后辅佐周文王、周武王,成就周朝八百年天下。故而民间有“姜子牙七十六岁拜相、老梁灏八十二岁中状元”的传说,并以此二人作为人生励志的典范来激励后代子孙。这与清代《东平州志》的记载以及《三字经》的记述是大体一致的,这几个人都是千百年来在民间流传甚广、且众口一辞、大器晚成的典范,可谓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但是,有些地方史料中却记载梁灏二十二岁考中状元,仅四十一岁便暴病而亡,令人痛惜不已;梁固则是二十四岁高居榜首,仅活到三十三岁便急病而卒,更是让人扼腕长叹。很显然,这些资料与广大民众的感受是格格不入、截然相悖的。对于梁灏的成功之路,余倾向于后者,既二十二岁中状元;在其寿命方面,余则赞同于前者,既九十二岁无疾而终。因为古人早有定论:“仁者寿”。
余自不量力,于垂暮之年突发奇想:若能将这一美丽的传说编纂成册,或传播于当代、或流传于后世,也算是为弘扬传统文化添砖加瓦吧。古邑无盐名士张瑞河先生听说此事后,随即将自己万余字的手写卷本送来供余参考;交通运输局方雷先生也在繁忙之中提供了两集素材;加上自己多年来所积累的一些散碎资料,经三百日剪接编纂,总算成形。需要说明的是:由于本人水平有限,此文既不是对某一历史阶段的学术研究成果,也不是为某个姓氏家族编撰的祖谱文牒,充其量不过是民间轶闻、野史传奇而已。近似于东北民间菜肴“乱炖”、山东农家菜“大杂烩”,东平则叫做“妈妈菜”,就地取材,易于制作且价格低廉,食之可充饥,但不能细品,更登不得大雅之堂。诸位方家道友如有兴趣浏览时,权且当作于百无聊赖之际消磨时间吧。对其中的荒诞不经之处,或嗤之以鼻、或淡然一笑皆可,无须浪费时间进行深研细究。
余在写作过程中,得到了东平有关领导、梁氏后人及社会各界贤达、诗朋文友们的大力支持、指导和帮助。唐家孝教授、李秉诚老师于百忙之中认真审阅、修改,并分别提出了许多宝贵的意见和建议,在此一并致谢。
毕长代
二○一五年六月十五日
作者简介:
毕长代,中共党员,东平湖管理局退休干部。热爱文学,擅长写作,著有长篇章回体历史小说《父子狀元》、散文集《人生随笔》。
现任东平水浒诗院院长,创办了《水浒诗刊》为主编,兼任东平县作协楹联艺术研究委员会特邀名誉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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