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届“中华杯”原创文学大赛征文启事



【中华杯征文·0004号】


怀念舅舅
文/蔡区华
人活着总有几个知己,让自己终生难忘。比如说老师,同学,朋友之类的。对父母亲的记忆我也总是那么的清淅,那就不必多言了。而我怀念的对象,是我那已经死去的舅舅。他的存在是以死者的身份镌刻在我的记忆里。每到他祭日时便让我想起他。这就不像我初恋的情人那样是以生者的存在让我牵肠挂肚。
得到他的死讯时,是我母亲从家里打来电话,声音哽咽,语言混乱,多次问我:“孩子啊!你在那里?|”
我生活的不如意会给母亲带来伤痛,于是我隐去,我不久前丢了工作,身上也没剩下几个钱的事。我像安慰病人似的对着电话那边的母亲,开玩笑地说:“我在外面挺好的。您慢点说。” “什么舅舅?哪个舅舅?三舅,是三舅。怎么可能?怎么会?”我惊讶之余,感觉到母亲此刻的悲痛。电话那边的母亲,声音哽咽而断断续续。舅舅的死,让他的所有亲人陷入悲痛之中。
此刻的我陷入三个困境:工作,钱,舅舅。于是,我决定赶在葬礼前回去一趟。第二天,我匆匆忙忙地整理几件换洗衣服,赶着坐上这个城市到家乡的第一辆班车。我焦急万分,满怀悲悯。前几天为工作的事,弄得焦头烂额的情绪反而被冲得一干二净了。班车出发前,我坐在软绵绵地椅子上,不经意地落下第一滴眼泪,陷入沉思。
舅舅和我一样都是出生在东冲半岛。整个东冲半岛,或是方圆三百里,他是那个地方的骄傲,也是他那个时代的骄傲。1972年他考入杭州大学哲学系。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里,他是一个让整个县城寄予厚望的学生。这期间,村里的兄弟姐妹为他欢庆,敲锣打鼓。特别是大舅,一想起他的弟弟,脸上堆满笑容。总是竖着大母指。当陌生人问起他的弟弟时,他经常提醒别人,说他弟弟考上大学了。
我见到三舅时,那是在他毕业后的第三年。那年秋天,他带着他的女朋友来我家探亲,看望我的母亲,他的姐姐。可是他到我家时,先见到我。我那时八岁,独自一人坐在门槛上削一根又长又细的木棍。为自己做一把标枪。他从街道拐弯处向我走来,身旁依着一个端庄、娴静的女孩。他很严肃地向那女孩说着话,同时,他用左手指着我,也是指着我家大门。他和那个女孩同时转过头向着我。八岁之前,我从没见过我三舅,于是我看他们一眼,觉得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过份亲昵了,街道两侧朝街的窗口里,露出许多个好奇的脑袋,向他们投来友好的目光。可我把他们当作是一对不正经的青年,于是不再去理会他们,重新低下头,用我那黑黝黝的手再次握紧柴刀为自己做一把最好的标枪。
少顷,舅舅站立在我跟前,俯着充满智慧的脑袋,笑盈盈地对着我,而他那明亮的眼睛里射出自信的光芒。躲藏在他身后的女孩,却羞答答地,一味对着我窃笑。我对她一点也不友好。我后退两步,紧接着躲进大门后的墙角里,抱着自己刚刚做好的镖枪,用来防卫。舅舅毫无理解我那软弱无力的、格斗式的冲动,用手摸着我的头,拟出孩童似的口音,从口腔深处发出,慢悠悠地对我说:“八岁了吧。念书了没有?”同时对着身后的女孩说。“他应该从《三字经》开始念起,再念念《三国》。”
那女孩伸出白皙皙,十指修长的手臂,也想摸摸我那头发像鸡窝一样乱蓬蓬的脑袋。我一闪身,她没摸着。“姐夫,姐姐一定没念过书吧?”“没有,姐姐是童养媳。”“看这家伙的脑袋应该不笨。回去后给他寄些拼音图片和99乘法表来,说不定还会创造出另个‘萨特’。”站在我对面的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他们是拿我个人寻开心,为了给他们的爱情添枝加彩,铺平一条阳光道路。我那幼小的心灵被激起一层波浪,什么《三字经》、什么《三国》、什么‘萨特’,那与我何干?我重新拿起柴刀,继续削着我手中那根又长又细的木棍,继续玩那无聊的游戏,不再去搭理他们了。
母亲惊讶之余, 此时才在乎我的存在。并且呵斥着我快去,洗个手,洗把脸,回头来见舅舅。她说完赶紧返回客厅,手忙脚乱地招呼她的客人了。此时的我才真正地见到我的舅舅,于是乎刻骨铭心地记住《三字经》、《三国》的名字,并且无可非议地感觉到拼音图片和99乘法表的重要性。
思念间,班车遇到前面的障碍物,而后紧急地刹车。我的上半身往前冲,屁股离开椅子,脑袋碰到前面椅子的靠背,陷入海绵里,又弹回来,屁股重新坐下。一场虚惊!心脏剧烈跳动,脑袋嗡嗡作响。班车换了档。绕开前方10米远躺在公路上的野猫尸体,继续向前走。没有人怨言,46名乘客都默不作声的低着头,仿佛班车和我一样只是无意中陷入一个小小的不幸。
有没有从起点到终点都是一帆风顺、畅通无阻的班车吗?我这样想着,那是有的。那人生有没有从起点到终点都是一帆风顺、畅通无阻的人生吗?我的人生为什么总是嗑嗑碰碰,坎坎坷坷呢?我无法理解心中的悲伤。再说在20分钟前横躺在路上的野猫,那是它生命的终点?我看不是,而它真正的终点是,还要被无数辆车辗过,身体支离破碎,直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才能结束。
班车继续在螺纹形的山路前行,一会儿钻进深山老林里,一会儿像是从一片绿色的海里出来。可我无法心旷神怡地欣赏车外那一片绿色地森林。临近家乡时,便昏昏沉沉地打了个盹,有人喊:“到了,到了”,我才清醒过来了。来接我的是我那一心想当“老大”的表弟,大白天出门总是带着墨镜,他身上有发泄不完的怨恨。和我见面交谈时,谈锋犀利,咄咄逼人。结果到了二十三岁那年,在一个市场里当上保安组长。当我见到他时,无法在他脸上发现那么一丝悲伤的痕迹,这让我很不高兴。他穿一件黑色的衬衫,黑色的手臂上套着白色袖圈。只有这个标志才让人知道,他家中遇到了不幸了。在他前面,看到他的脸,他的眼睛,突然间,我从记忆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仓库里把我舅舅那一部分相貌记起。于是,被我提到记忆的最前沿。啊!相貌和舅舅如此相似,为什么两个人的性格尽然如此不同?
“上两个月不是还好好的吗?见我去省城工作,还特意留我在饭店里吃饭。还说个不停,有点舍不得让我离开。怎么会这样呢?”我预想到了什么?那只是一闪而过的记忆。一不留神就被我那从心底伸出的悲痛的阴影所淹没了。
这时,他摘下墨镜的眼睛里,闪动着的眼神,总觉得有点不自然。他清清嗓子,沉默不语,对我那犀利般的语言,刀子一样的发问。我想,他一定是在清理自己的思绪?从舅舅的死开始,那些亲朋好友也像我一样犀利的语言,责难似的发问。他应该有所准备才是。果然不出我所料,他转过身子,向后退两步,和我并列走着,拉近和我的距离。然后说:“表哥,我想以自己的方式活着,十八岁后,我便对未来就有所计划了,我也按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努力着。我想总有光明的一天,可我等不到那一天了。人死了,一切都证明了我只是个不孝子了。表哥,你理解吗?人死了,现在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摘掉不孝子这顶帽子了。而且是永远的......永远的。”
车站大门口,车辆川流不息,而那灰尘随着车轮像热浪一波又一波的往旅客身上滚。六月的太阳正在我们的头顶上。炽热的阳光正晒着我的身体,从车站到家里那一段路,表弟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滔不绝的讲个不停。于是舅舅的死,我大概略知一二,舅舅是自杀而死的。两天前的夜晚,下一场倾盆大雨。舅舅一个人躲进山里,用一根绳子,把自己的身体挂在树上,结束自己的生命。死前还大喊三声。那是一位山里的农夫告诉他们的。还用非常惋惜的语气补充说:“天色已晚,雨急雾大,还以为是狼吼!太可惜了。”
可我无法相信那是真实的一幕,我打了个冷战。即使是在夏天的暑热里,我的身体还是像在冬天的雪地里那样寒战。双脚无法向前迈步,我的双眼突然失去了光泽,眼泪涑涑地往下掉。这种死法似乎太不漂亮了!可我宁可相信舅舅用他那艺术性的细胞,丰富的想像力,用他那方圆三百里无人能媲美的正楷毛笔字,在自己的脸上写下几行字,然后再安然的死去。
车站出口处那一群着急、不安的旅客中,有几个从我的身后投来好奇的目光。可我没有因此而抑制住从眼睛里掉下的泪水。而我如此激动的表现我自己,并不是想在表弟前面显现“舅舅对我的疼爱有了回报,这个概念。”|我只是在想舅舅那匆匆而过的一生:大学毕业后的舅舅,四年寒窗,终于可以施展才华的机会了,他被调往县政府的一个小部门工作。努力工作,成绩突出,却被身边的人妒忌让他感到不安,无所适从。也是那段时间里,他遇到了一个女孩,(那女孩后来成了我的舅母了)才让自己内心的不适感得于平息。而且官运享通,遥扶直上。当他被选上县长的候选人时,却得了一场大病又让他失去机会。于是,当局以身体不佳为由,把他调往离县城不远的一个山脚下的电报站工作。从此离开那纷纷扰扰的政坛。在那小电报站里一直默默无闻地生活到现在,一直到他死去。可是唯一没有被人们忘记的是,他那无人能媲美的一手正楷手笔字。每年上门求字的人无数,从万象更新的新年前来求写春联的,到私人房产主和房地产大亨个个前来求写地契的,而舅舅对这事乐此不疲。他也想把自己的一手好字传给他的两个儿子。可是他的两个儿子宁可用手抓石头,也不肯握毛笔。于是舅舅拗不过两个儿子,又固执而又笨拙的脑袋,从大儿子八岁、二儿子五岁起就把让儿子写一手好毛笔字这个愿望深深地埋在心里。
在我毕业考试前一夜,舅舅给我做一次青少年要有所抱负的长谈,内容很简单,大多都是以他的念书经历为范例,加上他多年的人生感悟为航标,从他那哲理性的脑袋过滤后,形成一条条金砖似的真理名言,再传授给我。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了解到他那一手好毛笔字的愿望。我那表弟见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呆滞的眼神,被汗水和泪水弄得脏亏亏的脸孔,反而觉得很不自在。可是这种不自在不是内心的羞愧,那只是肤浅的不好意思。然而,他想打破快到家这段死寂一般的沉默,连忙接过我手中那个黑色的行旅包。急忙对我说:“表哥,葬礼在下午三点举行!我们现在赶去,时间还绰绰有余。”我心里骂着,这不争气的家伙!
葬礼在火葬场的大礼堂举行,决定举行这场隆重的葬礼的,是大舅。他始终认为三舅的人生是他一手塑造的人生。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里,大舅每隔一星期都要给在县城读书的三舅送地瓜米、送腌白菜、送衣、送鞋。每次一个来回都要花整整一天,而且一送就送了三年。后来,三舅上了大学。大舅认为这也是他的成功,是他的骄傲。这次三舅的死,大舅除了伤心之外,不忘了在报纸上为他登了一则卟告,告知葬礼的时间和地址。他要告知三舅,他的人生并不是自己认为的那样失败。那只好用来参加葬礼的人数决定这一切吧!大舅这样对我说的,“看吧,正如山上的农夫说的那样,太可惜了。我要让他看看,他的人生并不是那样的失败,不是那样的失败。”
三舅的尸体摆在大礼堂的中间,那个被我称为舅舅的物件,被白布盖着,只露出一个僵硬的头。因为有化妆师在他脸上化了妆,所以他的音容笑貌重现在脸上。眼睛硬硬的合着,像入睡时的样了。头上也见不到白发了,而且被柒得油光发亮。僵硬的脚被穿上鞋,脚趾跷得比任何一次都高。这一切都是透过一个长方形的玻璃器,看到的。它不是自己躺着,而是别人把它放在玻璃器里。为什么要把它放在玻璃器里,那是为了防止参加葬礼的人那灵敏的嗅觉,像闻到在坏冰箱里一个星期的一块猪肉一样,闻出什么味道来?从而过早把人与物区分开,影响参加者的情绪。一张舅舅年轻时照片,放大后,被放到一个编满白色菊花的花圈里。照片里的舅舅和玻璃器的舅舅完全不同,照片里的舅舅露出雪白的牙齿微笑着。那双充满哲理性的眼睛,炯炯有神,不管我在大礼堂的那个角落,它都一直看得到我。只要我看它,它的眼睛便和我的眼睛对照着,就像毕业考试前那天晚上一样,他的眼睛对着我的眼睛,猜想着我的脑袋是不是和他的脑袋一样聪明。
下午三点钟,屋外热气直往屋内扑来,侵入人们的肌肤。这时,礼堂里响起一首迈尔克、杰克逊的音乐。我那被表弟掺扶着的舅母,听到音乐后,几天来瘫软的身体猛然跳起。眼睛睁圆圆的看着这个场面。包括我在内,全场的人都不知所以然,像是不知情之下被敲了膝盖骨一样跳起。迈尔克、杰克逊的音乐嘎然而止,随后响起的是葬礼进行曲。一定有人把碟片弄错了。此时,曲子音声凄婉,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一个旋律。安抚着人们此时的心情,这才平息了人们内心的不满而随时都有可能发出的愤怒。而我觉得迈尔克,杰克逊很可笑,似乎是在舅舅最后的人生里无意中被添上这么诙谐的一笔。我被大舅叫去和他并排站在门口迎接前来吊唁的人们。
大舅问我:“音乐,是怎么回事?”我说:“不知道?你叫我去和火葬场的工作人说一声,三点到了,可以放音乐了,我就这样告诉他们。”
大舅摇了摇那白发里掺着几根黑发的脑袋,无奈地叹口气说:“那一定是他们把碟片弄错了。”“我想是的。你说有人来吊唁吗?|”
“有的,一定有很多人前来。他是这个地方的名人,就像是前清王朝的秀才。秀才知道吗?”“知道。我觉得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
“唉!太突然了,让人始料不及啊!我的弟弟啊!”
“对这事,我了解一点点,看来不是观念不同那么简单?”
大舅小声地对我:“那两个孩子从生下来就让他操了不少心!这次兄弟还短兵相接,对簿公堂。他无法放下脸面。真的没想到他会选择这条路!?”
“望子成龙,龙却成了地头蛇了。”
“说的是。”
“他一直把孩子和自己做比较,或者和别的孩子做比较。”
“天下父母心啊!”
“前两个月,我去省城那天,和他一起吃中午饭。即使吃完饭,我要离开了,可是他几次挽留。叫我再和他聊一会儿。他言语不着边际,让人无法理解。”
大舅惊愕地睁着双眼:“你是觉得那样的谈话,就有所异常了?”
“出事后我才想起的,所以我才不安。他还说人生如梦,人生短暂,等等如此话语。”
“你是说,他两个月前,或者更早一点,他已经为他今天的事做准备了。”
“无法说清,也无法肯定。”
“那么那天晚上兄弟打得头破血流,被人报警后,三人被拘留24小时,从那里出来后,第二天晚上他就出事了。那也不是绝对的原因。”
“没有人会知道原因。”
说到这里,大舅和我不约而同地从眼睛深处像泉水一样冒出眼泪,任它顺着脸颊往下掉。大舅一边时不时地抬头望着从火葬场到山脚下的那条羊肠小道。那条弯曲而被松树夹峙的小路。路上除了火葬场的工作人员外,并不见其他人影。大舅伤痛地拉着脸,抽搐着脸部肌肉,内心一阵阵的失望。我想此时,如果一群小鸟从那条小路上空飞过,那么大舅的内心多多少少也会被抚去一点伤痛,而渐渐地高兴起来。可他一直固执地认为三舅是觉得自己的人生是非常非常的失败,才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的。我瞍了他一眼,窥视出他此时此刻内心的缔结。突然想起那天中午我和三舅一起吃饭时,他对我说的那一些话。我想把他说的话对大舅说说,可大舅一直沉溺于悲痛的思绪中,也许我的话语,他给予理睬。
我像个老道的政客似的,略有所思后,准备了好几个说服对方的词语,而后,靠近大舅身边,意味深长地说:“听那农夫说,他死前在雨中大叫三声,像狼嚎。这让人们有某种错觉,也许是真的狼嚎。”“怎么说也是在痛苦中?。”“可他那天又是这样对我说的,他叫我一声,三朗,你知道吗?在萨特的哲学中,可以这样理解,人就像种子一样,冒冒失失地经过某一处,而后生根发芽,经过五十几个四季轮回,或者一百个四季轮回,最后重新回归土壤。一切都只是一个过程,只是一个过程!这就是我对死亡理解!”
大舅听到,耳根动了动,沉默片刻,说:“他是这么说的?”
“是的。”
“对死能说得如此轻松?”
“是的,还是面带微笑。”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人生根本不存在成败这一说法了。”
我见大舅看着我一会儿,像是从水中露出头部的游泳者那样,甩掉多余的水滴似的摇了摇头。再也不像愧疚者那样看着对面那条羊肠小道。而是,重新审视从火葬场到山脚下被松树夹峙的那条路,也开始重新发现了自己的内心世界。
“他还说什么?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是的,也许他只是把我当作一个冒冒失失的孩子。最后问我到省城做什么工作。我告诉他,在一个农场当一名兽师。他听了,笑了笑,对我说,如果你能在省城的报社里找份工作,那更合适你。”
我说到工作的事,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我像是发现了什么?也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世界。几天前我那样莽莽撞撞地找工作觉得很可笑,现在我觉得找工作并不难。这时,吊唁者们络络绎绎地往山上走,从一个两个,一群群人,到一辆车又一辆车载着的人们,他们当中有同学、有房地产老板、有现今的同事,有远亲近邻,有学生,各色人等,纷纷前来哀吊。吊唁者们在肃穆的脸孔上,除了惋惜外,还叫我们“节哀”。这样一直到下午五点半,舅舅的遗体才被推进火炉,进行火葬。
我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才返程回来。在车上我给海边那一个小村庄里正等我消息的母亲打个电话。对她说,一切都处理完了,六月二十三是舅舅的祭日。



蔡区华,男,福建省宁德市霞浦县人,在福州从事餐饮业。闲时爱好写作,有闪小说作品参加重宇杯大赛,推荐为精华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