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冰夜谭第一部与花有约剑气梅香之

总第二十四回【家国情仇】

慈母有令，必斩奸人张正气；

少女多情，为怜侠士乱芳心。

       倦客同拈花叟二人就这样在浣花溪畔打发时光，不觉已是秋去冬来。上回听到公孙少华同孟剑英兄弟二人，探访归州，得识公孙家旧人王公，且从王公处得知了上游义军眼线传来的合州城破的消息。得知长孙珏同公孙继两位将军阵亡的噩耗后返回屈家坪山寨。

       拈花叟叹道： “想不到我派祖上竟然有这许多可歌可泣的英烈事迹？真难为了几个后生了，小小年纪就要挑起国恨家仇，名族复兴的重担！不知得知此情后，两位夫人是何等状况？”倦客道：“自古忠义传家，夫如此，妇亦如此，你且听我从头道来”：

      话说少华兄弟甫入射虎口，剑英就拉住了剑萍道小妹稍缓，遂把合州城破二卫将军相继阵亡之事，原原本本向剑萍说了一遍。剑萍眼睛一红掉下泪来道：“苍天无眼，亡我忠良。还望两位叔叔在天之灵能庇佑我等能报此仇。”

       剑英道：“眼前最紧要的是，长孙兄弟箭伤在身，更经不起这等噩耗的打击。”剑萍道：“那如何是好？”

       剑英道：“这就是我要给你商量的事。这二日来，因为你给长孙兄弟治伤、护理的缘故，接触时间要多一点。所以，由你选一个适当机会，将此事告诉他。恐怕比较能让他不至于反应太过激烈……”

他话未说完，就被剑萍打断道：“这又是何故？我仅仅是替他换药护理而已，并无特别的接触，和言语交流。”

       剑英道：“这就要委屈妹子了。希望妹子能有意识地让长孙兄弟建立起对你的信任，甚至是一种依赖。这样，当你告知他这一消息时，才不至于做出激烈的反应。因为在你面前，他至少不能失去一个男子汉的自尊。”

       剑萍道：“这事如何向太老夫人说，而且今后我又如何面对……面对……少华？”

       剑英道：“这事，我当然会首先向太老夫人诉说的，她老人家深明大义，一定会支持的。至于少华，小妹尽可放心。从他听到噩耗后开始，他就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天真无邪的懵懂少年了，他在那一刻成就了一个真正男子汉的升华。对他来说，当前家国之事远大于儿女私情……”剑萍未容剑英把话说完，截住他道：“好吧，哥哥放心，我尽力而为之。”

       作为一个女子，在特定的场合和特定的时间，她的情感也许更倾向于一个弱者。如果说这之前，她的眼前曾经是两个模糊的身影重叠在她的眼前的话——此刻确是渐渐清晰起来变成了一个身影。也许她在心中会对自己说：这只是为了照顾到他的伤势，只是一种权宜之计而已……但是她恐怕自己也不会相信，这仅仅是一种权宜。

       或许，她还会想：这样对少华不公平！而且会觉得欠了少华什么！尽管，到此为止，他同少华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而且他们一家人的初衷少华至今也毫不知情。但是却有一种负疚感从此埋在她心中……

剑英想不到他妹子在这短短的一刻，心中经历了那么多的纠结。见她同意了，也就放下了一庄心事，快步赶向前面一行人，没有理会拖在后面的剑萍究竟在盘算着一些什么，还当她是女儿家的羞怯。到得山寨时，老太君已经等候在大厅外。剑萍指挥众人将物资搬入储藏室。剑英和少华兄弟抢步向前给太夫人请安。

       老太君道：“免礼了，这一去可有什么消息？”

       剑英道：“一言难尽，请太夫人后堂说话吧。”

       老太君明白内有隐情，遂领二人来道后堂。老太君入座后，示意叫二人也坐下。二人从新请过安后落座。然后按剑英的意思，由少华把大慈寺同了然禅师相认，获密室赠宝；再后酒坊又逢公孙家旧人王公，并倾力筹办军备物资等，以及后来同屈念祖邂逅结拜等诸事。说到这里少华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老太君道：“继续说吧。”

       剑英道还是我说吧，随接着把合州城破，长孙珏和公孙继两位将军先后蒙难的经过，一五一十合盘托出……

       随知老太君毫无惊愕之色。只见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走到少华跟前。少华正要站起身来被老太君一把按住道：“华儿啊！苦了你了，年纪轻轻身负血海深仇，你能把持得住，不愧为白帝之后！”

       少华哽咽道：“华儿不才得了然禅师的教诲，又亲眼见证了峡江父老反抗外侮的决心与事迹，自觉不能沉沦于个人的悲痛之中。今后还要请太老夫人多多教诲……”说罢跪了下去，老太君将他拉起来道：今后我就是你的奶奶，你休要再叫甚么太老夫人了叫起来拗口。”

      少华随将了然的书信呈上，老太君读完后，叹口气道：“了然禅师考虑果然周到，但已经迟了！”兄弟二人齐声问道：“怎么迟了？”

       老太君道：“就在你们回来前大约半个时辰，派去镇江寺打探消息的人已经回来了。带回了同你们所知晓的一样的消息，而且当时两位将军夫人就已经知晓了实情。”

       少华不由得着急地问道：“那我母亲和长孙伯母可安好？”

       老太君道：“华儿，你忒小看了二位将军夫人了。其实，她们打从离开合州的那一刻起，就早已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她们得知这个消息后显得很平静，只是请了空禅师在侧院净室中布置了二位将军的秘密的牌位后，便沐浴更衣进入了密室，要求连随身丫鬟也不得入内，免去一切荤腥，一日只需清粥素食两遍，她们要为二位将军念七七四十九天的超升经。”

       说完，老太君把一封信匝交到少华手上。少华打开一看，认得是母亲沈夫人的笔迹，只见信中写道：

少华吾儿：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你应该已经知晓发生了什么。值此国难家仇之际，吾儿必须抖擞精神，发奋图强。万不可过份悲伤，丧失斗志，误其光阴。

        当今大宋气数已尽，但吾儿必须以驱逐鞑虏，光复汉室为己任，绝不可附骥鞑子，污了公孙家世代英名。同时，需立下血誓，有生之年必取赵安、韩忠显两个奸贼的人头以祭汝父。但此事当从长计议，不可逞一时之血气方刚。

       以眼前汝之武功来说尚不足以同二贼匹敌，尤其是赵贼。他已深得汝父之传，且又兼有家传的八卦刀法。汝得此信后，务必去归州找到了然禅师，取得汝祖封存的陆祖师的拳经剑谱，在未练成一百零八路梅花剑法前，不许擅自去找二贼寻仇。切记、切记！

        汝要视长孙公子为亲兄弟，只有你二人联手，并一同练好本门的武功精锐，才能够一洗此血愁。

最后交代一事，在练习武功的同时，你必须早日成家，公孙世代单传，在你未能替公孙氏留下后人之前，不准轻言舍生报仇之事！

见字如母 切切

       少华读完默然无语，而且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甚至是莫名的恐惧。他知道，长孙斐也会收到一封内容大致相同的信。他的神色被老太君看在眼中，不觉深深地叹息一声道：

      “华儿还要打起精神呢，来日方长，还有那么多事需要你去做。有什么不能开解的，说给奶奶听听。”

       少华一惊道：“奶奶恕罪，华儿一时走神了。华儿一定听从母亲的教诲，绝对不会有负母命的。”

       老太君道：“那好，你下去好好洗个澡休息休息吧，这天也确实把你劳累了。”少华知道老太君还有话要同剑英说，随即施礼后退去不提。

       老太君究竟要同剑英说些什么暂且不去管它。此刻单表孟剑萍。其实，孟剑萍是全山寨除老太君外，第二个知晓镇江寺传来消息的人，而且，长孙夫人写给长孙斐的信不但就在她怀中，她还读过至少两遍！

       按年龄她比哥哥小了五岁，比少华大一岁同长孙斐同年。但作为一个女孩子，她的心思之重，之沉得住气，连哥哥剑英也丝毫未有觉察。当剑英在向她交代关于安抚长孙斐的事宜时，是以为她全然不知情的，哪里料得到她早已知晓，而且正为如何处理这件事情而纠结。

对于少华来说，由于孟家和公孙家几代人的关系剑萍知道，到了归州，少华就犹如鱼儿回到水中一样自在。公孙氏在归州一带的威望与人脉，会令少华有回到家中的感觉。所以，在遭到同样打击的时候，少华远比长孙斐更容易经受，更容易度过难关。

       而对于长孙斐来说，却是真真切切的国破家亡孑然一身了。长孙斐母亲的信明眼人一见便知是一纸绝笔。在对亡去的长孙将军的超升道场结束时，她也一定会结束自己的生命，只是不知道会以何种方式而已。而且，两位夫人应该是取得了完全的一致。

长孙斐：你将何以面对这双重打击！？

       而剑英要托她的事，其实正是她也想要去做的事。但是她最大的顾忌是怎么迈过，这由于孟家和公孙家的几代世交和在抗元战争中由鲜血凝成的不下于亲情的关系？而且还有顺理成章地被包括奶奶、哥哥、她本人，甚至丫头冬梅都默认了的未来的连理关系？——她迈不过公孙少华这道坎。

       从这次镇江寺邂逅开始，她没有同少华单独在一起过，甚至没有单独说过一句话。这种情况，在旧时是很自然的。不但不能主动去接触那个可能的未来郎君，而且要在各种场合刻意去回避。所以，同少华接触会让她感到不自然。相反，因为护理长孙斐的任务义无反顾的落在了她的身上，反而感觉同长孙斐的接触很自然。但是，以她少女的敏感，她也意识到了长孙斐所表现出来的对她的越来越迫切，越来越明显的渴望的和依赖。

但是，她（他）们中间有一个公孙少华！

       她完全没有想到，剑英会找她说这件事，而且这件事的来由竟是来自公孙少华！是由他最先提出这个办法的！正因为如此，在她的心中被种下了对公孙少华的挥之不去的歉疚。

       然而，这一切在眼前必须暂时忘记。眼前要面对的是长孙斐。应该怎样向他通告这个消息呢？她必须要帮助长孙斐迈过这道坎。这首先是义不容辞的，同时也是她心中所期望的。还有几步路就要走到长孙斐养伤的病房门前，她却突然感觉自己完全没有把握，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去对长孙斐说。更想象不出长孙斐在得知噩耗后有什么样的表现，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

和剑萍一样，读者也想知道吧？且听下回自见分晓。